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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华年(268)

作者: 梨花落落 阅读记录

当晚在鸿胪寺馆内的宴饮一直持续到天明,一则庆贺两国缔结友好的联盟、二则替阿里木与陶灼华这对父女贺喜。两国群臣们也是不醉不归,借着机会各自攀谈,场面热闹至极。

何子岩郁闷之极,又不敢表露出来,在年轻人这一席上也只得稍安勿躁,端着一贯和煦疏朗的笑容,不时与何子岑和阿西说话,偶尔与陶雨浓喝上一杯。

他瞧不惯陶家的出身,却又不得不敷衍应对,面对其他人的熟稔与随意,便显得格格不入,连笑容便僵硬了几分。

何子岩生怕失仪,只得趁着不胜酒力出来更衣。立在阶前斑驳的树影下,何子岩命宫婢去取杯薄荷茶给自己醒酒。瞅瞅无人注意,悄然唤了自己的心腹内侍过来,要他连夜将消息递给谢贵妃。

澄碧的薄荷茶盛在汝瓷金线盅里,宛若一汪碧玉生津,从头到脚都透着爽利。

何子岩连饮了三杯,浇灭了方才浮躁不安的情绪,耐着性子重回大殿,想听听还有什么动静。此时他才恍然发现,这么重大的场面,何子岱却一直未曾出现。

两国合谈的初步意向达成,仁寿皇帝等君臣还要留在鸿胪寺馆与阿里木的人继续磋商细节,送了陶超然一家离去之后,德妃娘娘第二日午膳之前便带着陶灼华回了长宁宫。

德妃到是发自内心替陶灼华开心,想着昨晚一宿未睡,要她先回去阖阖眼,晚间约着何子岚一同来用晚膳。

陶灼华告辞而去,德妃这里还喜滋滋与绵绫说道:“这才是因祸得福。灼华这丫头从小就没得过父亲的关爱,还被瑞安那毒妇送到了这里。好在如今有了波斯王的庇护,往后走路更能将腰板挺得笔直。”

绵绫咯咯笑道:“灼华郡主自来就将腰板挺得笔直,若不然她哪里能等到如今波斯王才来替她出头?娘娘您忘了,郡主来咱们这里的第一个冬天,就将谢贵妃闹了个灰头土脸,现如今内务府已然被娘娘牢牢把持在手上。”

说得德妃娘娘到是淡淡一笑,与锦绫说道:“小妮子伶牙俐齿,竟敢连本宫也打趣上。不过话说回来,灼华从前行事便既犀利又缜密,不声不响结下几多人脉,真真叫人喜欢。出去使人给本宫送个口信给清平候夫人,叫她明日进宫。”

锦绫答应着下去,德妃娘娘在榻上歪了一歪,却只是不困,独自一人陷入沉思之中。儿子的心事渐渐明晰,仁寿皇帝那里却迟迟不曾开口。生怕错过了这么好的姻缘,德妃娘娘便要传了亲妹妹入宫,想要寻个什么法子替仁寿皇帝添把火,也成全儿子的心意。

晚间陶灼华果然约了何子岚一同来长宁宫陪着德妃娘娘用膳,此前何子岕被内侍送回,何子岚专程过去探看,此刻脸上还挂了丝愁容。

德妃知她是为何子岕担心,便笑着拍拍她的手臂道:“男孩子哪个不是醉上几场才能长大,你莫要担心。本宫已经问过了子岑,子岕只是饮了些葡萄酒,想来后劲不大,全当好生睡一觉解解乏。”

何子岚唯唯应诺,谢了德妃娘娘的好意,只牵挂着方才兄弟情绪低沉,也不晓得宴会上发生了什么事,只得耐着性子问一问。

此时陶灼华被波斯王收为义女的消息方才在宫里传开,便有木昭仪等几位与德妃相契的嫔妃各自准备了礼物送去青莲宫.晓得陶灼华在德妃这边,便又亲自过来贺喜,何子岚方才晓得陶灼华有了另一重身份,不由深深向她注目。

☆、第三百七十章 谋皮

昨夜的酒宴到了后半场,何子岑昨晚终于逮着机会单独同德妃说过几句话,晓得是德妃安排何子岱去寻高嬷嬷,眼眸不由暗了下来。

如今几处人马兵合一处,有些资源早便共享。是云掌柜那里先查出了那所谓的言五便是从前的许长佑的底细,后头何子岑兄弟又发觉何子岕并未与这高嬷嬷这老仆断下联系,反而跟许长佑搭上了关系。

及至秋香招认用来毒害茯苓的丸药是从高嬷嬷的小院流出,何子岑霍然发觉,自己那位美若谪仙的兄弟身上也好似扑朔迷离。

母子二人不便总在一处窃窃私语,何子岑便要德妃安心,待何子岱拿回高嬷嬷,一切从长记忆。

第二日夕阳西斜时,何子岱已然在回宫的路上。

错过了头天鸿胪寺官的宴饮,少了在仁寿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于何子岱来说都无所谓。揪出前世幕后的真凶,保得何子岑往后的天下海晏河清,才是他这辈子重生而来最该做的事情。

一个老奴才出宫了也不消停,何子岱前几日查到许长佑的豆腐坊,本待寻个什么借口将这所谓的“严五”连同他的伙计一锅端走,却发觉对方已然歇业多时。

再狡猾的狐狸也有踪迹可导,何子岱首先想到的便是许长佑在京郊那处产业。拿着内侍抄来的房产地契图略略看去,何子岱恍然觉得那个地方有些熟悉。

再仔细瞅一瞅,原来那个地方就是自己曾带何子岕去跑马的那处树林后头。

许长佑狡兔三窟,算不得让何子岱吃惊。只是拿着两世为人的经历,何子岱敏锐地记起当日与何子岕在林间休息,何子岕眼望树林北方那一闪而逝的慌乱。

此前云掌柜指过这个许长佑是许家的后人,当时两兄弟碍着何子岚姐弟的薄面,并不愿去翻旧帐。今次既是又与高嬷嬷牵扯上,何子岱自然不想半途而废。

他以身子不适为由缺席了与波斯君臣的会晤,却将全幅注意力放在这处庄子上头,带着几个暗卫悄然潜进庄里,想要仔细瞧瞧这处地方。

化身言五的许长佑心比长高,奈何除却满腹愚孝外并没有旁的本事,便是建下了这所庄园,也不过暗地里供奉着许家人的牌位尽尽孝心。

何子岱一身功夫早便出神入化,他命暗卫留在外头接应,独自一人从许家祠堂的窗户穿入,果然瞧见了里头悬挂的许大学士与许三生母的画像。

许大学士临河湿鞋,导致晚节不保,本是不争的事实。昔年先帝下令将许家男丁斩首,不意这里竟有条漏网之鱼。

若真是这个许家的后人在煽风点火,不晓得做为许家外甥的何子岕如何选择。何子岱想到何子岕那日那个慌乱的眼神,便晓得他十有**是知情人。

足尖轻轻一点,何子岱宛若一缕云烟悄然翻上树梢,又借着树枝的轻轻一弹便飞上了许家并不算高的院墙,他无声地招呼着几个暗卫,着了黑色夜行衣的身形簌簌,不过片刻间便消失在郊外静谧的夜色中。

何子岱连夜入城,却晓得鸿胪寺馆的晚宴彻夜未熄。他不便此时现身,只命人悄然寻了赵五儿来向何子岑递了句话,又趁着夜色深浓先潜回自己府中。

谢贵妃是睡去之后又被李嬷嬷从榻上唤起,晓得何子岩连夜派人入宫,霎时便没了睡意。她手忙脚乱地将搭在榻边的玫红色飞云覆彩寝衣穿起,将头发松松一挽便命李嬷嬷将人带入暖阁。

来人是何子岩的心腹,自然将宴会上的场景描述得分毫不差。

谢贵妃听得不过一夕晚宴,陶灼华居然摇身一变成了波斯的公主,不由得两眉弯弯蹙起,冷冷斥道:“她到会钻营,从前以一个商贾之女的身份成了瑞安长公主府的长女,如今又是平步青云,竟做了那蛮夷之地的公主。”

来人躬身回道:“娘娘,这到不重要,楚王殿下担心的是今次合谈的功劳尽数归于赵王,陛下要与波斯交好,往后会对赵王殿下与这能钻营的丫头更为倚重,于咱们的大事不利。因此想着能早一刻便是一刻,务必将消息递给娘娘知晓。”

谢贵妃晓得这是何子岩在催促自己赶紧着那几位将军快些行事,闷声哼道:“这些本宫都晓得,你速速回去转告殿下,叫他人前人后沉住了气,可莫有半点急躁落进旁人眼里,余下的本宫自会替他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