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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华年(285)

作者: 梨花落落 阅读记录

何氏怎忍心往老夫人伤口上撒盐,堆起满满的笑意说道:“正是这个理,您瞧我们家老爷素日好脾气,若真是三言两语说不着,说翻脸立时便会翻脸。因此十日里到有八日,他住他的外书房,我住我的内宅正院。”

孙夫人安置好了前院的酒席,也过来陪着老夫人与何氏说话。她抿唇对老夫人笑道:“黄大人一来,公公脸上皱纹都舒展开来。媳妇方才过去送酒,还特意给公公斟了一盅。公公特意问及您老人家,着实关心您的身体。”

老夫人听得眉眼灿灿,叫孙夫人把盏,又与何氏碰了一杯。何氏打量得老人家毕竟有些年纪,生怕饮酒伤身,便与孙夫人三哄两哄,将酒杯收去。

孙夫人吩咐丫鬟添了半碗碧粳饭,她与何氏两个陪老夫人吃完,又重新换了茶来,瞧着老夫人神色倦怠,这才悄悄与何氏递个眼色,两人一同告辞出来。

本待留何氏往自己房里坐坐,说上几句心里话,孙大人的长子孙仪却打发了小厮过来请何氏起身,说是前头宴席已然结束,黄大人请夫人一同回府。

孙夫人依旧叫丫鬟撑着伞,她亲自将何氏送到垂花门前,众人就在雪地里分手。瞧着黄怀谦与何氏的马车渐行渐远,何氏在立在孙仪的身旁轻轻一叹,问道:“公公今日可曾用过午饭?”

孙仪一扫席间与黄怀谦的谈笑风生,喟然摇头道:“送去的东西都原封不动端了回来,父亲大人只说是心里堵得慌,半口也吃不下。”

大约是骤然闻得董大人致仕,孙大人心上一时难以接受,这几日又添了些气喘咳嗽的症候,连饭也不大用,让孙仪夫妇忧心忡忡。

再说黄怀谦与何氏的马车自角门出了孙府,约莫行出去一柱香的功夫,自车窗里再望不见孙府的人,黄怀谦才问及何氏有关孙老夫人的言行,何氏便把老夫人前后言不由衷地情形说了一遍。

再提及孙夫人最后那番话语,何氏凝眉说道:“我瞧着孙夫人言辞闪烁,眸间躲躲闪闪,到似是对老夫人的敷衍之词,并不是孙大人真对老夫人有那份情谊。老爷,莫非孙大人这一病果真改了性情,怎么连老妻都不待见起来?”

黄怀谦被何氏一牵衣袖,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见妻子略显薄怒的神情,他歉然笑道:“对不住,方才在想极重要的事情,一时未听清你说些什么。”

一趟孙府之行,留给黄怀谦与何氏的都是心上满满的疑窦丛生。何氏做为女子,只可怜孙老夫人晚景孤单,黄怀谦却是心里千头万绪,不敢轻易向旁人开口。

夫妻二人各怀着心事入眠,黄怀谦辗转反侧,见何氏并未睡浓,便轻轻推她道:“你往后有事无事多去孙府给老夫人请安,听听孙夫人有什么话说。”

何氏睡眼蒙松,含含糊糊问道:“不是老爷您嘱咐过,咱们是董家的亲戚,不敢与孙家走得太近,只怕被长公主殿下疑心么?怎么如今到不用忌讳?”

黄怀谦耐心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董大人已经归乡,咱们做晚辈的多去孙府里问候一声,也是对老人家的尊敬。你只管听我的,过些日子便去上一趟。”

何氏柔顺地应着,贴心地替黄怀谦掖掖被角,又吹熄了炕桌上的蜡烛,关切地说道:“老爷睡吧,明日您还要入宫当值,必须得起个早五更,有什么话待您回来咱们再细说。”

黄怀谦答应一声,不敢再翻来覆去影响了妻子的睡眠,却是了无睡意,阖着眼睛沉思了许久。

听得何氏均匀的呼吸声渐起,黄怀谦悄悄披衣下炕,他出得正屋,招手唤来心腹的小厮,要他连夜出城,打马飞奔去追董大人,向董大人问几件事情。

暗夜沉沉,二更的芙蓉洲里却又是灯火连天、玉软生香。

瑞安慵懒地半坐半卧在热气氤氲的木桶间,由得半夏将上好的牛乳与干玫瑰花瓣洒了全身,便淡漠地挥挥手,示意半夏退下。

半夏应了一声,便将盛着玫瑰花瓣的累丝金线绣囊搁下,收拾了妆台上的脂粉香油等物,又将瑞安的寝衣搭上薰笼,再端起青玉妆台上一盏装有桑椹茉莉花水的冰裂纹青玉莲瓣小碗,等着稍后替瑞安篦头发。

方要转身退出,半夏不提防此刻身后竟然有人。她躬着身子后退了两步,却呯然撞上一个壮硕的胸膛,吓得惊叫出声,连连倒退了几步,手上的青玉莲瓣小碗也滚落在地上。茉莉花水沾上桃红金玉满堂的地毡,散发出更为浓烈的香气。

半夏一手按在心口,能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抬眸望时,她身后的黑衣客目光清冷,脸色一片阴鹫,沉沉喝道:“嚷什么嚷,又不是头一次见到本大爷,每次都是一幅胆小如鼠的模样。”

黑衣客来无影去无踪,每次都是深夜里寂然无声,半夏只觉得他好似幽灵一般,自然被他吓得不轻。如今哪里敢回嘴,半夏慌忙收拾了地上的青玉小碗,一语不发地退了出去,复将寝宫的门悄然阖上。

☆、第三百九十三章 惊恐

瑞安听得黑衣客的声音,慵懒地皱了皱眉头,却不晓得自己是否在欲拒还迎。她将身子一拧,撩起些带着玫瑰花瓣的清水洒向自己肩头,露出大幅冰肌玉肤。

华烛影微、媚而迷蒙。三足纯银莲纹烛台上红烛高悬,瑞安青丝散乱、活色生香的模样瞧得黑衣客身子一紧,一股热气便从小腹直窜上来。

瑞安今日心情颇好,连瞧向黑衣人的目光间也有些沉迷。剪除了董大人,便是了却瑞安的心头大患,也叫她瞧见了苏梓琴依旧在李隆寿心间颇有份量,更迫得郑贵太妃与自己摊牌,这些保皇党们大概已然退守到最后的防线。

她一双凤风半睁半闭,本是端华高贵,却偏做出些撩人的风尘色彩,只冲黑衣客低低嗔道:“说了叫你要懂得避人耳目,没有要紧事不要总到芙蓉洲来。如今董老头走了,朝中更是固若金汤,你今日走这一趟为得什么?”

黑衣客似是见多了瑞安这种表里不一的模样,他边往前走边解着腰带,随手将袍子往地上一抛,低低嗤笑道:“既是不要我来,你摆着这么幅放浪的模样给谁看?难不成准备再半夜三更地宣苏世贤?”

不提防自己在芙蓉洲间的一行一动都落进黑衣客眼睑,他这句话分明触到瑞安的痛处。瑞安豁然坐起身子,带动香樟木桶中一阵哗啦啦的水响。她瞪圆了眼睛冲黑衣客道:“本宫是什么模样由得你管?滚,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黑衣人毫不为瑞安的色厉内荏所动,反而荡笑出声,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便将她拖出了水面。瑞安白如莲藕的手臂上霎时留下抹青紫的印迹,她痛呼出声,往黑衣客胸前狠狠推去,自然如蜻蜓想要撼动铁杵,根本无可奈何。

黑衣客想是今日心情不佳,更不屑怜香惜玉,他直接将瑞安按上冰凉的青玉妆台,从背后狠狠贯穿进去。瑞安疼得拱起身子,一汪眼波如水,却是珠泪淋漓,不由低低哀求道:“你轻一些。”

这样的哀婉落进黑衣客眼中,只会激起他更大的火气。他冷哼一声,反而加大了力度。瑞安今日不晓得为何,没有素日那种欢娱,却只是一味东躲西藏,拿双手抵着黑衣客的胸膛,不想叫他靠近自己。

黑衣客哪肯遂她的意,直接将她双手拧到背后,叫她动弹不得,不停歇的撞击一声连着一声。瑞安死死咬住嘴唇,尝到口中那一抹腥咸,再次呜咽出声。

撕扯之间,瑞安一脚将青玉妆台上的妆奁匣子踢到地上,里头瓶瓶罐罐滚了一地,发出稀里哗啦的声响。

半夏守在外头,对这些动静早就见惯不怪。她忆及黑衣人方才眼中的阴霾,身上便不自觉打个突,不晓得瑞安何以对这种凶神恶煞般的人如此纵容。

夜半孤寝,唯有想起独自在正院的苏世贤,半夏才觉得心间满是深深的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