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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华年(315)

作者: 梨花落落 阅读记录

茯苓便下去命人煮了些红豆核桃露,晓得这两人晚膳都用得不多,特意叫小厨房又重新下了银丝汤面。汤面拿清爽的豆浆过滤,上头只洒了几片薄薄的金黄色蛋皮,外加一点椒油与香椿调味,配了几碟爽口的小菜端来。

苏梓琴挑了挑汤面,只吃了一口便有些食不下咽。她叹着气将碗推开,只闷闷地望着陶灼华道:“你便那么相信自己的直觉?我可是记得当年大阮沦为大裕的州府,瑞安曾经亲自下了诏书替许家平反。”

与何子岚短短的相处,苏梓琴已然有些了解陶灼华对她的友善。这么一位腼腆胆小的女孩子,放在哪里都是被旁人呵护的对象。遍翻两人的记忆,都寻不出何子岚是从何时与瑞安搭上了线,又甘愿与她厮混。

“许是因爱生恨,最终叫她钻了死胡同?”苏梓琴已然听陶灼华讲过对方的身世,只揣摩着何子岚身为许家人的恨意,乃至对终跟何子岑敌对。

换言之,那个置陶灼华于不义,真正隐在陶灼华背后传递情报的黑手,便是这个亭亭净植,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

“不是她”,面对苏梓琴的分析,陶灼华几乎是立刻便出口否决:“并非我只凭着自己的直觉便臆测当年之事。你姑且想想,她那个时候早已经嫁为人妇,并不时常在宫内走动。布防图一直锁在御书房中,那地方连我都不能擅入,她又如何能从那里头取走?”

“猜不透、猜不透,陶灼华,今夜随着你猜了一夜的谜底,刘才人那里到底何时才有回信?”苏梓琴心底烦躁,只拿中指压着太阳穴,有些颓丧地说道。

“你便是满腔诚意,也要人家肯信才行。”对于刘才人的拖沓,陶灼华并不感觉意外。对方吃尽苦头,九死一生方留下李隆昌这根独苗,所谓为母则刚,为了这个孩子她也要好生打算。

纵然苏梓琴拿出万分诚意,刘才人也要想一想这诚意里有几分真假。

陶灼华也搁了筷子,命人进来撤去残汤,以帕掩面打了个哈欠:“天色不早了,还是睡吧。刘才人那里我会再使人递信,总要你们双方敞开心扉。至于费婆子家的亲戚那里还要靠你登场,可别忘了。”

“那不过是动动小指头的事,值得费什么心”,苏梓琴怅然一叹,想起李隆寿如今必定是孤零零一个人过年,心上一阵朽木,便阖衣回身往里睡去。

一宿无话,腊月二十三辞了灶,宫里宫外便天天都如过年一般热闹。

屈指算了算,费婆子儿媳妇娘家那个亲戚早便在异国他乡盘桓了多时,依旧是毫无头绪。他有心将这里一丢回去和老婆孩子团聚,却又为着拿了费家的银子手短,不得不每日费心思量如何交差。

这人初来乍到时走了些弯路,他无法从宫中下手,便只得扮做送菜的小贩。仗着足斤足两,人又憨厚老诚,渐渐与陶家厨房里的采办搭上了话,隔上几天便送一担新鲜的蔬菜来到陶家,与门房上相熟起来。

一来二去的几个月,送菜人每日勤勉,到也能由角门进出陶府的偏字,直达大厨房去。奈何陶府中人口风颇紧,他倒贴了许多菜钱,依旧是没打听出个子丑寅某。眼瞅着年关又至,送菜人晓得依旧赶不回去,当真是欲哭无泪。

他打定了主意,待出得正月还没有音讯,少不得回去向费婆子报个死音。总不能为着拿的那几十两银子在大阮干耗,撇开自己一家子人不顾。

腊月二十五,送菜人依旧备了几车时新菜蔬,年前往陶府里送最后一波。正逢着陶府里蒸过年的花样饽饽,大小笼扇一律热气腾腾,烟气氤氲间红枣、肉馅的味道扑面,处处满是欢声笑语,整个厨房里的下人忙得走马灯一般。

送菜人立了片刻,眼见有个青衣素裙的小丫头捏了两个新蒸的馒头,自去碗柜里扒拉了两碟子小菜,还特意拨了几块炸好的酥肉,这才提着食盒往后头送饭。他仗着如今脸熟,多口说了一句:“姑娘真是辛苦,这个时辰还不能歇息。”

小丫头前些时曾得他送过瓜果,瞅着无人注意,便有模有样地叹口气,小声对他说道:“还不是家主仁厚,后院里关了个疯子,却一日三餐不缺地养着。我瞧着那姑娘家也可怜,这大过年的,便在她的菜上多放两块肉。”

这费家亲戚听得心里一动,又悄然问了句:“您府上这般仁厚,从不打骂奴才,怎么到有个疯子?听您方才所说还是个姑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丫头拎着食盒,边走边回了句:“主子们的事,我们做下人的哪里晓得?不过瞧着眉清目秀,到不似我们这些做粗活的丫头,不过如今是可惜了。”

听得眉清目秀几句,又什么不似做粗活的丫头,这送菜人心间一喜,直觉已然触到忍冬的影子。

☆、第四百三十三章 坟冢

想来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送菜人自口袋里抓了一把碎钱,递到小丫头手上,急切地问道:“姑娘同我说说,那丫头长什么模样?”

素日陶府里口风颇紧,送菜人从未问出个所以然。今日当是他走运,也是这小丫头心情好,竟比划了一下说与他:“那姑娘约莫这么高的个子,手上还戴着只赤金的镯子,上头的唐草纹十分好看。”

三眼两语,送菜人已然确定了忍冬的身份,几乎要喜极而泣。

还待再拉着小丫头问几句,一个管事婆子模样的人刚好从旁边经过,冲小丫头喝道:“磨磨蹭蹭地做什么,还不快些送了饭,回来帮着剁馅子?”

小丫头诺诺连声,提着食盒退了下去,独留这送菜人百爪挠心。他想悄悄跟去瞧瞧,才走了不过两步,却见厨房管事已然踱了过来,只好又收住了脚步。

管事的验了今日送来的菜,与送菜人结清了银钱,又另外送了些花红,乐呵呵与说他说道这是府上惯有的规矩,大年节下从不亏待与陶府打交道的人。

送菜人情知年前再难登门,无法亲眼瞧一瞧那疯子是不是忍冬。只得将银子揣起,依着规矩提前给管事的拜了年,打量着要不要就此回去告诉费嬷嬷,又恐怕费嬷嬷责备他见死不救,到是颇费一番思量。

他正自低头出神,出了角门时却被一个丫头悄悄唤住,喊着他的姓氏道:“你且留步,我瞧着你眼熟,莫不是费嬷嬷家的亲戚?”

送菜人不想异国他乡有人竟认得自己,回过身来目露疑惑时,瞧见个身着妆花红绫小袄的丫头,外头罩着件青色掐牙比甲,正偏着头打量自己。

这丫头衣饰精致,头上簪着几枝珠钗,腕上一对金镯子叮当作响,当不是寻常的使唤丫头,买菜人搜肠刮肚想不起来,只得一揖问道:“在下眼拙,不晓得姑娘您是哪一位,如何认得我?”

那丫头想是嫌外头寒冷,先跺了跺脚,又笼了笼握着的手炉,这才不屑地说道:“你自然不认得我,我是打小服侍皇后娘娘的丫头,今次随着皇后娘娘单为来给那劳什子的陶灼华贺喜。咱们来时,费嬷嬷曾苦求娘娘出手,替她寻一寻孙女儿。我瞧着你这两天多在这里打转,这才留了个心。”

苏梓琴来时,费嬷嬷曾坦白承认,早派了人前往大阮,可惜一直苦无消息。请苏梓琴怜惜她一把年纪,拔冗寻一寻忍冬的下落。

丫头口齿清晰,三言两语将事情叙述了一遍,依旧打量着送菜人问道:“来时费嬷嬷曾着人绘有张你的小像,娘娘自是不屑去看,我却瞧着有些面善,因此方才把你唤住,问问你是不是费嬷嬷泒来的人?”

听起来天衣无缝的话,其实当不得仔细推敲。只是送菜人早便满心焦躁,哪里去想这些,听得是皇后娘娘的人,便如同听到天籁一般。

他冲小丫头行礼说道:“姑娘好眼力,奴才正是费嬷嬷派来的人。还请姑娘转告皇后娘娘,我方才已经打探清楚,忍冬此时便关在陶府的柴房里,只可怜奴才势单力薄,还请皇后娘娘想个法子将她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