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灼华年(352)

作者: 梨花落落 阅读记录

许长佑心心念念永不忘记的许大学士,更是何子岕毕生以为的耻辱。

他籍着何子岑兄弟对他的不设防,也有几次拿着鸡毛当令箭,悄悄调过当年许家的卷宗。板上钉钉的事实由不得他反驳,许大学士满门获罪更是咎由自取。

若不是许大学士最后一脚湿了鞋,他与何子岚该有位多么显赫的外祖。细往前纠,仁寿皇帝对自己姐弟的不闻不问亦有多半是来自对这位许大学士的憎恶。

若自己有着光鲜亮丽的母族,他的母亲不至被雪藏在坤宁宫内假托婢子之身,他与姐姐也该是仁寿皇帝捧在手上的明珠。

可笑眼前这对主仆却想将他们的想法强加到自己身上,还妄图要替许家人昭雪。何子岕颀长修美的指前拈起块葱油饼,在这一刻终于坚定了自己的做法。他冲高嬷嬷微微笑道:“夜已深,劳烦嬷嬷为子岕铺床。”

许长佑终是得不到何子岕一句真心应承的话,瞧着那对主仆一前一后走向偏院,他只得悠悠长叹,蹒跚着往那些整齐排列的牌位前哭了一回。

两个人都不知道的是,夜深人静时,何子岕悄然推开了祠堂的大门,他一一抚过那些个牌位,似是与某些人做着告别。

☆、第四百五十二章 安葬

陶灼华在大相国寺间就得了何子岑的口讯,晓得甄三娘已然入京,却是在返程路上便就与德妃娘娘商议已定,先不必接甄三娘入宫。

她们商议着由德妃先给至善递一封信,告诉她甄三娘来到大阮的好消息,瞧瞧至善想将人约在哪里,也省得走漏风声,叫谢贵妃有所准备。

第二日一早,陶灼华依旧持着德妃娘娘赐的令牌出宫。她先命茯苓往陶府送个平安信,只说自己稍后便到,便先带着菖蒲来到了善水居见甄三娘。

倏忽间又是一年半载未见,甄三娘瞧着陶灼华与她母亲愈长愈相似的一张张,不由有些唏嘘。陶灼华再见甄三娘,亦欢喜无限,她轻轻一福道:“为了灼华,又劳动三娘子劳苦奔波,我心上实在过意不去。”

甄三娘摆摆手,两人略略寒暄几句,甄三娘便就将陶灼华请至自己房中,这才慎重将那只金丝楠木的盒子捧出。

盛有自己母亲骨灰的遗物,纵然今世不曾亲眼瞧着下葬,也早便篆刻在陶灼华心间。她惊喜交加,拽着甄三娘的衣袖问道:“怎么会在您这里?是哪个将我母亲的骨灰匣子托付给了您?”

甄三娘瞧这光景,便就晓得陶灼华早得了瑞安要对陶婉如骨灰不利的消息,便就将大年初一苏世贤如何登门,如果将东西托付给自己,又如何绝尘而去的事情说了一遍。

甄三娘为人磊落,并不因瞧轻了苏世贤而昧下他的话。她冲陶灼华转述道:“他说既是陶家人与你都在大阮,把你母亲送还到你们的身边他才放心。”

不管对苏世贤有再大的恨,这一次陶灼华却是真切地领受了对方的情谊。

她不过因为鞭长莫及,才不得不叫苏梓琴传给瑞安那样狠绝的话语。实则有那样的底气,一多半到是因为愿意相信李隆寿的为人,却不承想这次真正出手的是她鄙夷与厌弃的苏世贤。

捧起母亲的骨灰匣子,忆及从前在青州府的种种,其实恍然都是隔世。可惜的是今世虽然重生,终究无缘得见母亲一面。陶灼华将盛有母亲骨灰的金丝楠木匣子捧在胸前,不晓得何时已然泪流满面。

甄三娘从她抽抽搭搭的叙述中听了大概,瞧着小姑娘眼中碎芒盈盈,已是无限怜惜。她拿帕子替陶灼华拭着泪,安慰她道:“快收了眼泪,瑞安想整这么丧尽天良的一出,不承想却是歪打正着,合该夫人另觅安稳处落脚。”

陶灼华宛然摇头道:“三娘子错了,母亲迁到此处才是无奈之举,实则整个陶家的根基都在大裕,都在咱们青州府。我到盼着有那么一天,瑞安罪有应得,咱们大裕跟大阮真正是一衣带水,到那时舅舅也能叶落归根。”

甄三娘飘萍一般的人物,没有陶灼华那么多的感慨。她只晓得此次叫自己来辨毒,也是要扳动瑞安这座大山的一角。

当下拿帕子替陶灼华拭着眼睛说道:“天理自然诏诏,那些个邪魔外道都笑不到最后。陶姑娘您该放宽心,先寻处安稳地方安置了夫人,咱们才好相机行事。”

“这个三娘子到不必挂心,陶府搬至大阮这两年,已然渐渐安顿。舅舅请人瞧过风水,在京郊置了处山青水秀的田庄,专门用做以后百年之所。”陶灼华小心地将母亲的骨灰匣子重新包起,再细心地打个结。

远离了大裕,不用再受族中人制约,陶超然闻说亲妹子的骨灰匣子送到了大阮,立时便携着黄氏和陶雨浓一同前来迎接,又命老管家先行一步去往城郊的庄子先预备香油纸烛之类的东西,再请几位大师做个水陆道场。

此时此刻,陶灼华方将前因后果禀明。待说起苏世贤千里飞奔,赶在瑞安之前将陶婉如的骨灰李代桃僵,陶超然尚未开口,黄氏冷冷笑道:“算他的良心还未全被狗吃掉,当年陶家在他身上所费的银子总算听到了点儿响声。”

“守着孩子们,说话怎得如此刻薄?”陶超然只怕陶灼华脸上挂不住,暗自责备了黄氏一句。黄氏到无所谓,将脸贴在小姑子的骨灰匣子上落了一场泪,又恐惹得陶灼华伤心,便就忙忙收住,挽着陶灼华一同向云掌柜和甄三娘告辞。

陶灼华今次出宫,不承想甄三娘带来母亲的骨灰。一趟城郊走下来,再回宫必定赶不及宫门下匙,便就命菖蒲回去向德妃娘娘告罪,言道自己明日回宫,自己则带着茯苓随同舅舅一家人同行。

城郊的陶家庄园,老管家早将一切打点得妥妥当当,陶灼华捧着母亲的骨灰匣子下车时,正值几位大师的诵经声徐徐响起。几名腰系白带的家仆将大把的纸钱扬在道路两边,已然有几位与陶婉如相熟的旧婢在暗自哭泣。

碧水湖畔,袅袅青冢,陶灼华在母亲坟头添了最后一把土,释然地抬起头来,眼里虽然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到底有了笑意:“瑞安黔驴技穷,我看她还有什么把戏。”

陶超然拈着三柱香插进亲妹子坟冢前的香炉内,郑重拜了几拜,附和着陶灼华的话道:“这般做派,我瞧着离着覆灭当真不远,咱们必定要给她再添把火。”

一行人安葬了陶婉如,再转回京城,宫门果然早便下匙,直接回陶家下榻

黄氏洗了把脸,便张罗着一家人吃饭。陶灼华回自己房里更了衣,换了身栀子白碧绿丝线挑绣折枝海棠的襦裙,再重新进到暖阁,陶春晚已是有些歉疚地立在她的眼前:“一个两个的,都不要我去庄子上尽尽心,灼华,实在对不住。”

“这是什么话?”陶灼华将手中的帕子吧嗒一下甩到陶春晚头上,认真对她说道:“咱们陶家从来不做那些虚悬套,你心里有我母亲,咱们心知肚明,难道必要触了你一个待家新娘的晦气,那才叫孝顺不成?”

陶春晚含羞带怯,眼中虽有碎芒盈盈,到底露出释然的笑容。

☆、第四百五十三章 过府

陶灼华第二日回宫向德妃娘娘复命,将昨日情由细细述说一遍。

德妃从前只晓得瑞安手腕铁血,却不意她如此丧心病狂。拿手悄然一指长春宫的方向,德妃悄声与陶灼华说道:“如此说来,这两人当真异曲同工。”

两人手上都沾了不少人命,这个比喻到也妥帖。陶灼华附和了几句,本待告辞回宫,德妃却说与她道:“你在此稍稍宽坐,本宫已然派了人去至善公主府上,估摸着一时半刻就该回来,省得再传你一回。”

至善此时月份已大,德妃派出宫的嬷嬷生怕触动她的胎气,递了德妃娘娘的手书之后,便就婉转小心地表达了德妃的意思。

苦等了这几个月,至善早是望眼欲穿。她这些日子身康体健,唯一琢磨地便是如何替逝去的母后讨还公道。见德妃如此细心为自己考虑,至善到也真心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