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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同人)百年身(5)

作者: 竹下寺中一老翁 阅读记录

和珅确实是有些意外的,不由叩首谢恩,又听乾隆道:“你是个难得的人才,是朕的宣力重臣,朕对你寄望极深。”

和珅心中暗暗揣测皇帝意图,又听皇帝道:“朕是天子,反天下之物、天下之人,皆为上天赐予朕,此话可对?”

和珅立时心中透亮,几乎没有半点迟疑,“臣愿为圣上肝脑涂地。”

皇帝意味深长道:“曾有人问过朕,你无功无勋、无门无第,朕为何还屡屡破格擢拔你,朕当时对他说,‘盖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你觉得朕说的对么?”

和珅在心中盘算到底是谁如此问皇帝,想来想去,恐怕都是阿桂这个老匹夫,可他面上仍是不显,又磕了一个响头道:“皇上厚爱,奴才无以为报,只有尽心办差做事,才能报陛下恩德于万一。”

皇帝已经老迈,目光却依旧犀利有神,定定地看着他,“朕告诉他,但凡用的得当,你便是这世间最好的奴才。这个差事,你若是办好了,还有更大的恩典。”

和珅跪伏在地:“古人云士为知己者死,奴才定殚精竭虑、不负圣上所托。”

“你的长子如今应有五岁了?”

“是。”

乾隆笑笑:“他这名字倒不怎么好,等你这差事办妥了,朕亲自为他赐名,起个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那般寓意的好名字!”

和珅头皮一麻,一半是出于喜意,皇帝最宠爱的十公主与自家儿子年纪相当,皇帝赐名已然是个明示,一半却是为儿子忧虑,若是也得了个十二个字的赐名,任有多好的彩头,也是个糟心事。

乾隆深深看他:“勿失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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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康安似笑非笑:“李侍尧之事,却让你占了个大便宜,先是往死里查办他,后又让你的党羽叩阙要他斩立决,然后你自己再出来惺惺作态要判他个斩监侯,卖个人情给他。你当时怎么就知道他会复起?”

“坦白讲,我不知道,但我觉得皇上不想杀他,那我何必去做这个恶人?”和珅已有几分微醺,偏偏又浑身发冷,哆嗦个不停,“若要说占便宜,你占的也不小啊,若不是我去查办了李侍尧,哪里轮得到你来做这个云贵总督?”

福康安又笑:“正是,倘若你苏十三那差事没有办的一塌糊涂,恐怕皇上还看不出我是个宣力能臣。”

“呵呵,此事你心中没数么?你敢说海兰察和图钦保二人不听使唤,没有你福公子一份力?”

福康安剑眉倒竖,“和珅啊和珅,你竟颠倒黑白到这个地步,你竟还好意思提图钦保?如果不是你指挥失当,图钦保会死于贼手?因此,军中不听将令是轻的,若是我八旗男儿再多点血性,哗变将你斩了都可以。以及若是说三军将士不听号令,为什么他们听阿桂的,听我的,听海兰察的?”

和珅起身指着他,“你们这是伙同阿桂,想来夺我的兵权!”

“夺你的兵权?你是弄权成性了吧?兵权什么时候在你这个奴才秧子手里过?”福康安向后靠了靠,“是你一直想抢我等的兵权,可惜一直未能如愿。军机处与六部几乎是你大权独揽,你难道真的有不轨之心,想翻覆天下不成?”

和珅一张俊脸气得通红,“呵呵,敢情这天下就我一个人爱权弄权,你们一个个都纯白无瑕?就是你福大少爷,难道你就不曾徇私枉法过?若是你真的干干净净,我又如何能抓到空子弹劾你?至于以及哪怕出征都要十六抬大轿抬着的福大少爷,你扪心自问,若不是我四处周旋、四处运筹,就凭那位爷的开销,要几个大清国能供养得起?”

“你就一点都不顾及身前身后的名声?”福康安一双眼里满是探究,“你知道他们怎么说你么?和珅以容悦得宠,务极其玩好之娱,不恤边远疾苦,此皆盛极之所由衰也。这般的考语留在情势之中,你让你子孙后代如何自处?”

“子孙后代?”和珅悲道,“因固伦和孝公主,我的阿德未必会如何,可定然也是境遇凄凉,他又没有亲生子嗣,这与香火断绝又有何差别?”

福康安低头笑笑:“新帝寡恩,我富察氏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一朝天子一朝臣罢了……”

“不过,也有不同,”福康安话锋一转,“举个例子,就说乾隆爷对张衡臣大人颇为厌弃、百般折辱,可对他的两个儿子张若澄、张若霭又都恩遇颇重,鄂尔泰、鄂容安、鄂弼父子亦是如此。可我观新帝,却是个不念旧情、赶尽杀绝的主。”

自觉话也说的差不多了,和珅终于正色看他,“你我从来交恶,你到底为何来此探我?”

第七章:思与更俱永

福康安看着他,缓缓一笑:“不是你叫我来的么?你想见我,我便来了。”

和珅简直莫名其妙:“我何时说我想见你?”

福康安上前一步,冰冷的手按在和珅心口,“你且问问你自己,你费尽心机害我两次,难道和你攻讦阿桂及其子阿迪斯一样,仅仅是出于党争?”

“你难道就没注意到,你费尽心机地想要对我不利,你参我整我,可你最后扳倒我了么?你花费数年时间搜寻我贪赃罪状,最后不过是一个降职;乾隆五十二年,你举荐我出征台湾,又让柴大纪拖住我,故意延误军机,累得我镇压林爽文不利,被圣上责罚,可你到底给了我平台这么一个建不世之功的机会。你口口声声恨我入骨,可你次次都是隔靴搔痒。你对旁人痛下杀手时的狠绝老辣去哪里了?”

他咄咄逼人,和珅亦是不耐,“我对你手下留情,不过是因你出身贵重加上你圣眷正隆,和旁的都无关系,你少自作多情。”

“呵呵,自作多情,你终于说出来了,”福康安的面上竟有几分妖异之色,“你嫉我恨我,可你也羡我慕我,你忌我惮我,却也想亲我近我,归根结底……你对我不过是求而不得?”

求而不得?

和珅如遭雷击,可面前的福康安却一反沉默寡言的倔傲之态,依旧喋喋不休,“你求不得的,是我与生俱来的富贵权势,是我不必卑躬屈膝、逢迎讨好,是我可以指挥千军万马、杀敌封王……”

“更让你无法释怀的,是你早年屡屡示好,我却对你敬而远之,哪怕你后来权倾朝野、横行天下,我福康安也依旧懒得多看你一眼。你求不得的是福康安本人,他本人便是你的执念。”

“闭嘴!”和珅终于咆哮出声,状若癫狂,挥拳便向福康安打去。

福康安闪躲开来,和珅跌坐在地,忽而想起当年的一桩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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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乾隆五十一年,福康安为吏部尚书,自己是文华殿大学时兼领吏部、户部。

那年圣寿,福康安难得回朝为圣上贺寿,席上皇帝龙颜大悦,又赏了金银荷包云云。后来皇帝托辞回宫,让群臣尽欢,众人皆领命谢恩,随即便推杯换盏,满堂暖意融融。

彼时满朝皆是和党,和珅在众人称颂逢迎声中已喝得醉意朦胧,只见福康安与武将们站在一处,身姿挺拔、单手执杯,身上蟒袍格外显眼。

和珅酒意上头,忽而想起这些年他对自己的不敬不恭,便慢悠悠地走上前去,扬首笑道:“嘉勇侯。”

福康安见他,倒是比往年的视而不见热情几分,竟还能淡淡回道:“和中堂。”

“福大人为国征战,居功甚伟,不愧是我满洲巴图鲁,我敬你一杯。”说罢,和珅仰头一饮而尽。

周遭众人都不无紧张地看着,谁不知和珅与阿桂、福康安均极不睦,今日若是这位福大爷拂了他的面子,还不知会如何善了,只求自己能免遭池鱼之祸。

福康安举杯至唇边,虽只抿了抿,但好歹是喝了让周围诸人松了一口气,又听他僵硬道:“和中堂可否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