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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燕飞帝王家(206)

飞燕深吸了口气道:“若是妾身的女儿如安庆公主一般际遇,自然是要加倍补偿,虽然不可恢复公主之封号,但是可享公主之尊荣,少了皇家之事的羁绊,妾身觉得做女儿的会更快乐些,自然是要精心为她挑选着可心的夫婿,寻了个一生一世一双人,才是最大的幸事……”

这一句“一生一世一双人”竟是让沈后的眉宇微跳,猛地睁开了眼,眼里满是愠色,可是当她看到飞燕依然是一脸坦然地望着自己,并无讥讽之意,才慢慢地吐了口气道:“你说得对,做女儿的总是要有了娇宠她的丈夫,才是最大的幸事……不然,像乐平那般肆无忌惮……也是让父母烦忧的。”看来乐平因着荒诞无状而落得终身不孕之事,让皇后甚是懊恼。

说到这,皇后挥了挥手,命飞燕过来,用微微冰凉的手抓住了飞燕的柔夷,将自己手上的一枚祖母绿的戒指退下戴在了她的手上:“这是本宫出嫁时,母亲送给本宫的,也算是沈家传女不传媳的宝贝,就算当年再怎么穷困,本宫也保留着这一枚戒指,如今把它送给你,还望你日日都戴在手上,看到它便是想起今日你同本宫说的话,安庆的事情,本宫便是一力全都拜托给你了……”

飞燕心内一惊,沈后话里的意思层层叠叠,每一层都是足以让人心惊了。这般的临终托孤一样的话语,可是她这个王府“下堂妇”能招架得了的?

可沈后虽然病着,那手却是甚有气力,这新野富豪沈家的千金之手,曾经为了心爱的夫婿亲自下厨做羹汤,在清贫的日子里拉扯着儿女长大;起义之时,掌灯奉茶陪伴着夫君在军帐之前;亲自率领众将士的夫人们剪布制鞋,缝补冬衣;用铁铲翻炒着铁锅里的菜肴,准备着丰盛的庆功宴……

而如今,这渐起了斑点,露出了疲态的手握住了另一只尚是年轻,软润光滑的纤纤素手,死死都是不肯放开,沈后那曾经妩媚的大眼里闪着微光:“老二的性子,跟他的老子有几分的相似,若是他有一日心内满是江山权谋时,你一定要尽自己的力量让他想着,他不光是君王,还是兄长,弟弟和慈父……大齐的天下太大,幅员辽阔,绵延无际,那点子些微的亲情,置于千山万水山河之中,便是会让人迷失不见……而你不同,虽然也是在阵前历练过的,却不似程无双那贱人醉心于权术,到底是怀了一颗慈悲之心。今次那窦府的小妾一事,倒是能看出你身上的几分侠气,听到这飞燕一惊,不知沈后是如何知道的。

“那小妾私养的孩儿归入窦府一事,老二本来是想请本宫下懿旨,为那小儿正名的,这对于他来说,本是件好事,一则成全了窦勇,了却了部将的遗愿,二则收买了新野籍贵胄的人心,三则也是来向本宫示好,告诉本宫,就算他是抱养在外的,最后也是要认祖归宗回到本宫这里的……这孩子,最近拍马屁的功夫也是见长了。

可是才求了本宫,第二天却又匆匆赶来,请本宫收回已经过了黄门的懿旨,这样朝秦慕楚的举动实在不是他的常态。他虽然没说,可是本宫还是猜得出,你跟隆珍乃是手帕之交,想必是你的阻拦才让他改了主意吧?”

飞燕听到这,那凤眼便是慢慢地瞪圆了,她没想到与骁王争执后那一日,他起得那么早,连饭也没有吃便匆匆出门了,原来是进宫去见皇后了……想到这,心内便是一颤,有些说不出的微甜。

沈后看着她的神色,淡淡地说:“怎么,后悔阻拦了?”

飞燕摇了摇头,低语道:“虽然骁王先前是有一番考量,可是若是要牺牲一个弱质女流,逼迫她与亲儿骨肉分离,终不是磊落之举,窦家固然要延续香火,可是并不是没有宗祠子嗣可以延续,隆珍是放出府去的,再与窦家毫无瓜葛,若是贪慕着富贵,便舍了亲儿,岂能为人母?皇后您如今心念着安庆,当时理解着骨肉分离之苦……”

沈后淡淡地说:“你看着恭顺,可有时又着实大胆的很,言语犀利,寸土不让,老二那性子竟然能容得下你,只当你是女人,别的红颜就全都是泥胎凡尘,当真也是咄咄怪事!

飞燕闻言,低头不语,只听沈后又接着道:“可是这样的性情,本宫倒是喜欢得很可,总是好过背后算计人的,听说你在淮南的时候待安庆不错,她很喜欢你,她是个聪慧的孩子,年纪虽小,可是看人却是准的。想必也是看出你是真心待她。

本宫只希望你能将这份侠气也用在安庆的身上,男人啊,总是会粗心的,你若是肯像对待你那落魄的闺蜜那般去对待安庆乐平她们,我的心也是放下了一半了。”

听到这里,飞燕总算是明白了沈后的疑虑。皇上冷眼旁观,看着自己成年的儿子内斗,实在是畏惧着子强父弱。可是皇后的考量却是不同,她惟愿的便是自己这五个儿女都能康健。,而平时关系不太亲近的二字,是皇后眼下心中最适合撑起霍家天下之人。

如今皇后也算是被皇帝心伤得冷了心肠。方才她说但盼着骁王能成为“兄长,弟弟和慈父”,却独独露了个“孝子”,这内里的深意竟是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皇后如今虽然是终日礼佛,性情似乎变得平和了许多。可是新野的妇人,那骨子里的泼辣可是怎么能改得了的?她与皇帝的积怨已久,如今更是因为安庆的事情而变得裂痕愈加不可弥合。

她此番召见自己,出了托付了安庆之事外,更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她以及她背后的沈家将会不遗余力地支持骁王上位!

说到这,沈后也是疲惫了,便是让飞燕出了香房。

一直在香房外候着的李嬷嬷进了屋子,小声问:“皇后,依然是耽搁了这么久,您也是疲累了,那端木氏还是不见了,早些回宫才好……”

沈后却是淡然地摇了摇头:“回避了半辈子,总是要见一见这绕不开的宿敌。”

李嬷嬷听了,心内突然有些发酸,便是默默退下唤人去了。

端木氏去将皇后时,飞燕便是在寺外的马车里等候。过了能有三炷香的功夫,端木氏便回了马车上,飞燕也不好去问她同皇后讲了什么。倒是端木氏笑着主动解惑:“只是去解了些陈年的疙瘩,没有什么其他的。”

等到回了庄院时,飞燕便是一眼看到了骁王的坐骑正拴在了一旁的马厩了。

回了院子,换了一身衣服后,便入了内室,骁王果然在,只是斜斜地靠在了软榻上似乎是睡着了的样子。飞燕轻手轻脚滴拿起一个小软被替骁王盖上,却是在盖了一半的时候,骁王便睁开了眼,看着飞燕正在身前,眼里一喜。

算一算,这些日子来竟是俩人从来没有好好说话的时候,这场闷气,怄得实在是有些太长了。

骁王这几日的心情一直不顺畅,连带着找朝堂之上,也愈加的冷峻。

今日朝堂之上,那王玉朗终于出招,带头领着十几个御史大夫参奏,为太子开脱,径直将罪责往他的头上栽赃。

骁王也是懒得辩解,就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群臣和皇帝的面儿,朝着驸马脸上便是一记横扫千军,只把王玉朗打得半边脸肿起了老高,当时整个人趔趔趄趄都被打得有些发晕了。

这等朝堂上殴打谏臣的举动,再次碾压前朝,丰富了大齐的史册。不光是挨了耳光的王玉朗晕头转向,皇帝与太子,以及在场的群臣也是惊得目瞪口呆。

皇帝霍允倒是先镇定了下来,阴沉着脸问二子霍尊霆,是否是恼羞成怒了?

骁王打完了人,便是一脸镇定地进言:“依着驸马爷费劲了这么多时日的审理,是儿臣监守自盗,为了那么点子钱银而罔顾国家的根本与三军将士的性命……冤枉儿臣贪图了国库的钱银倒是没有什么,可是他这是直指儿臣陷自己的将士们于忍饥挨饿的境地,儿臣绝不能忍!

驸马爷也是去过前线之人,难道不知道阵前将士们若是断粮,该是怎样的生活吗?渴饮冰雪,饿食草木树皮,可就算是饿得夜里咬破了自己的胳膊,咀嚼着马儿都不肯吃的干草,待得金鼓作响,一样是举着沉重的刀剑,像饿狼一般直扑向敌人,奋勇厮杀,实在没气力了,就切开敌寇的喉咙,去大口畅饮着涌出的鲜血,那一刻,这群食不果腹的儿郎便是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算是死也要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还!却绝不饿死在兵营之内,成为堂堂大齐富庶之帮的荒诞笑话!

儿臣便是与这些铮铮铁骨的男儿朝夕相处,朝闻号角,夜抱玉鞍,看着他们流血牺牲,肚肠被敌人划破,却是一手兜着开裂的腹部,还在奋勇杀敌,儿臣每每看到这样的情形,都是在夜里暗自垂泪,既是自感身为主帅,愧对了他们;又为大齐能有这般虎狼的将士镇守边关而替皇上欣喜!更是深感自己的责任重大。最起码不能让这些个流血牺牲的将士们在为国捐躯前,连一顿饱饭都食不上!

王驸马审理出了本王贪墨的的账本,可是他可审理出了本王自掏了钱银替军前将士们购买的辎重牛羊有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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