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车祸(10)

我哑然不语。

“还记得那天你睡着我出去的事吗?”

我点头。

“你猜我去哪了?”

“你去见她了。”我说。

她看着我,说:“你看,没有原因,你就是知道,不是吗?”

是的,是的。

“去见她,是因为我突然间很想问她,问她,到底爱不爱我。”

“这个不是你一直都很烦的问题吗?”

“是的,可在那一瞬间我就是很想知道一个从她嘴里说出的答案。它就像是,一个证据。”

“证明什么的证据?”

“我不知道”她摇头:“说不上来,只是心里有种这样的感觉。很想从她嘴里问出点什么来,只是有一种这样的欲望。然后,我到她家楼下,按门铃,她吓坏了,因为她丈夫那天在家,所以她赶紧从上面下来,一心想着快点把我打发走。瓶子里还有香槟吗?我想再要点。”

我接过她的酒杯,再往里头注入新的香槟。她道谢,端起来喝了一口,继续说:

“她匆匆茫茫走下来,没想到我到那去只是为了问这样幼稚的问题。于是很恼怒,可又只好按纳着,顺口说什么我心里明白,不该胡乱猜疑之类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事实上我不是为了确信她的情感才去那的,我是,怎么说,”她想了想:“为了确定我的情感才去的。”

“结果呢?”

“我发现我一点也不爱这个女人,心中没有一丁点爱的意思。我发现我想不起爱是怎么回事,是什么感觉,于是,”她看着自己的手:“我打了她。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在一下一下打她的耳光。”

“又一次失控?”

“是的,那一天已经第二次了。我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仿佛心底有浓到化不开的怨恨,有一千座火山在那里蠢蠢欲动,不爆发简直要把自己烧毁。”

“然后呢?”

她一口气喝干了杯子里的香槟,一个模糊的微笑荡漾在嘴角:“然后,我看到她左右脸都扇满我的手指印。她害怕极了,又不敢高声呼救,即使在那样的情况下,她也存有息事宁人的理性。我的手痛到发肿,但更吃惊的是我的心。我觉得自己体内象潜伏着一头魔兽,凭我自己的力气根本控制不了。”

“所以你要走?”

“不完全是这样。”她说:“不仅仅因为这个。象我前面说的,链接你我二人的齿轮已经不再严丝合缝,链接出了问题。我们好像驾着高速过山车的两个同伴,已经知道车子掉了螺丝,就必须在散架之前逃出去。所以,我要走了。”

“再找一个合适的齿轮吗?”

她温柔地朝我微笑着,这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微笑,一个足以收藏到心底用来温暖人心的微笑:“你还不明白吗?齿轮只有一个,再也不可能有其他的了。”

那天晚上我们在一起睡,但什么也没有做。其实在她在我,做不做都不是太大的问题,根本不存在所谓性取向的障碍。只是对我们来说,享受一种紧紧相依的体温来得更为自然――这大概是我和她之间那两个所谓的齿轮,彼此间最后的一点顺滑的安静吧。

第7章

那一年的夏季很快就过去了,象我们曾经经历过和即将来临的无数个夏季一样:热烘烘,汗涔涔,湿乎乎,象一块怎么也烘不干的湿毛巾一样。同时,它也具备所有季节共同的特质:不可逆转性。唯其不可逆转,我们才能在记忆中固定那些象夏日流风一样飘荡徜徉的忧伤。进入秋季的时候,我得了严重的鼻炎,每天都在强烈的喷嚏和成堆的卫生纸中度过。有一天,在我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后,我的电话铃响了。我接了起来,是交往的男友打来的电话: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谈谈。”他说:“坦白说,我不知道你对我有什么看法,不知道你对我有什么要求,我跟你的交往,就像京剧《三岔口》一样。”

我静静地放下了他的电话,我知道,这是他最后一通电话了。这时,《三岔口》中粉墨登场的两个武生模拟摸黑的画面浮上了脑海。窗外凉意渐浓,这个城市备受污染的天空,竟然奇迹般地显现出一抹绛红水缎般柔软的彩霞。《三岔口》,这倒是个好隐喻,只可惜到了最后一刻,我才知道他原来也有用好隐喻的本事。

上一篇:综漫之无敌亲友团 下一篇:樱之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