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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仙(8)

曲陵南盯着那柄利剑,浑然不动,待其剑刃已达眉梢,突然仰天一避,利剑直直飞过她头顶。新娘子惊怒之下,反手一指,利剑飞至身后打了个转,再次直刺曲陵南后心。曲陵南长啸一声,浑身藤蔓节节碎裂,绿光四溢之下,她转身挥起小柴刀用力一劈,哐当一声,那柄灵气幻化的利剑竟然被击成两半。

新娘子惊惧地连连后退,不提防脚下一软,竟然摔倒一旁。她眼见曲陵南提着小柴刀一步步逼近,背光红晕之下鬓发蓬松,眼眸血红,竟然犹若杀神。修真世界中有关妖魔的可怖传说刹那间冲入脑中,新娘子哆哆嗦嗦掏出保命法器,却在慌张失措下凝了半天灵力也提不起半分。

“妖魔,妖魔!”新娘子尖声叫道,“此乃妖魔,妖魔现世!”

若非妖魔,怎可能有人明明肉体凡胎,全无根基,却能凭一把不出众的小柴刀,将一个练气期中期弟子打得一败涂地?

众人四下尖叫逃走,新娘子委顿在地,心里后悔不迭。她嫁与傅季和,一多半是自己天赋不高,留在门派中难有进阶希望,处处受人排挤,需趁着年轻貌美还管用时为自己谋好出路;一小半是瞧上傅季和英俊不凡,且傅家巨贾数代,祖上也曾有修真高手问世,许有什么宝物传承后世也未可知。

若早知成亲当日,便有妖魔似的孩子杀上门来,她说什么也不嫁进来。

如今,这孩子提着刀,刀尖向下,步履笨重,犹如鬼魅附体般慢腾腾走过来,新娘子浑身压抑不住地发抖,只撑着一口倔强之气不肯倒下。朝近里看,这确实不过是名孩子,骨架单薄,因身材瘦削而显得脑袋大且沉重,身上穿的衣裳被荆棘扯破,血迹斑斑,蓬头垢脸,脸上犹残余干涸的血迹。

但此时此刻,新娘子再不敢小觑于他,这看起来乞丐般肮肮脏脏的小子有多可怕,只有交过手才明白。

就在她以为要命丧此处时,那小子却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径直走向躺在地上的傅季和。傅季和脸朝下扑地不起,背上鲜血汩汩,也不知是死是活。新娘子此时已顾不上这位尚未拜堂的夫君,她悄悄挪了挪,将保命法器藏在身后,慢慢凝气丹田,试图聚合一丝灵力注入法器中,只待这小妖魔举到杀傅季和那一刻,她便全力一击,杀他个措手不及。

然而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曲陵南面无表情地走到傅季和身旁,举刀欲补上一记,彻底将这个男人送上西天。可就在这一刻,傅季和突然睁开眼,惊惧恐怖地盯着她,与她形状相似的眼眸中,流露出不自觉的哀求。

曲陵南顿了顿,那一刀没劈下去。

她的脑子开始慢慢地转动起来,无数片段慢慢被想起,她娘亲摸着定情玉佩或哭或笑;捧着她的脸仔细端详,眸光柔和,美若春花,宛如二八好女;她亲手挖了个坑,将自己的娘埋了起来,没忘记把她心爱的玉佩置入其怀中,她的娘荒唐事无趣事折腾了不少,可说到底,所有的荒唐和无趣,皆起因于对这男人的执念。

她娘亲兴许是不愿见这男人死的。

她四经八脉中横冲直撞的气流令她疼痛欲死,然她的神识却一点点自那种深层激荡的怨怒与毁天灭地般的暴戾中挣脱出来。曲陵南疼得受不住,她闷哼一声,单膝跪地,一手拼命握着小柴刀,好歹撑住自己。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不断吹胀的皮球,说不准哪一刻就要自爆当场。

在这一刻,她有些庆幸,得亏清醒得快,没多劈一刀,多劈了,这个爹就真死了。

那她娘可不得夜夜入梦来哭?

曲陵南艰难地抬头端详自己名义上的爹,她有些奇怪,为何这个男人如此惧怕自己?他颤抖着往后缩,盯着自己的眼像山里的兔子见了狼,曲陵南想说,你别怕,我不宰你,你是我爹,我宰了你娘怕是不答应。

但她一句也说不出,下一刻,她倒到地上,疼得蜷成一团。

她见到她爹狂喜地连滚带爬爬远了些,摸了地上一把不知谁掉下的长剑,拔出来踉踉跄跄地扑回来。曲陵南看着他拔剑,畏惧又豁出去地对着她。曲陵南心忖,原来这个爹刚刚一幅要死不活的样子乃是佯装。

“郎君,妖魔需刺心口,先挖其心,再斫其首!”

曲陵南咬着牙,在全身撕裂般的疼痛中艰难地与傅季和对视,傅季和狰狞着脸问:“曲兰宸派你来要我的命?”

曲陵南摇摇头。

“她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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