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如果没有昨天(13)

我不喜欢弄哭任何一个人,我可以把人弄疯,弄失常,弄成失忆症患者,或者暗示他去死,但我不喜欢弄哭别人,眼泪是种奇异的液体,看着它们从眼眶中分泌出来,我有莫名其妙的负担感。

大概因为那个因为我的心理暗示而死于非命的雇佣兵,在临死前几个晚上,曾经躲在我听得见的地方呜咽着用西班牙语喊“妈妈”,大概,在我躺进时光机器的那一刻,我回头看查理,他眼睛里也冒出这样成串的透明液体。

这些没有份量的液体,却奇特地变成纯钢制砝码,压在心脏以上的位置,令我不太好受。

所以当我预感到张家涵会有哭泣的倾向时,我立即脑子里敲响警钟,然后我将啃了几口的苹果放下,对张家涵说:“你是说,你也是同性恋?”

“是。”

“只对同性能产生性欲?”

“在,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这么说。”

“那我呢?你对着我,有产生类似性欲的冲动吗?”我问。

“不,怎么可能,”张家涵大喊出声,“我照顾你是因为喜欢你,我,我不知道怎么说,反正看到你就很亲切,觉得如果放任你一个人到外面怎么也不放心,就像照顾跟我息息相关的亲人一样,我知道这么说你肯定想笑,没关系你笑吧,但我就是这个感觉。就像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弟弟,如果我有弟弟的话。”他沮丧地低下头,哑声说,“可惜我连父母什么样都不知道,跟别说兄弟姐妹。”

“嗯,”我点点头。

“我不断地想,我如果真有一个像你这么好看干净的弟弟该多好,那样我的人生没准就有了既定要保护的对象,也许很多走过的弯路就不需要走,很多愚蠢的错误也不会犯,根本也不会浪费自己的时间,大概我会一直很努力,很努力想让你这样的弟弟过上好日子,那样的话,我的人生也许完全不会窝囊也说不定……”他瞥过头,微微抬起眼睛,眼眶发红。

“明白了,你这是移情作用。”我轻声说。

“你说什么?”他问。

“没什么,既然你对我没有欲望,只有你所说的,近似亲人的感觉,”我摊手说,“那就不存在我被变态同性恋者侵犯的危险了。”

“你,你不讨厌我?”

“不讨厌。”我肯定地回答他。

“那,你会继续住在这吗?”

“会,直到我找到我要找的人。”我慢慢走近他,看着他的眼睛柔声说,“你会帮助我的,对吗?”

他目光迷茫,点头说:“对,我会尽一切可能帮助你。”

“谢谢。”我轻声说,“那么首先把那个吵吵嚷嚷的小子给我弄出去,我不喜欢嘈杂的环境。”

“好的。”他点头。

我在他耳边打了声响指,张家涵眨眨眼,对我抱歉地笑了笑说:“好像最近太累了,居然站着说话也会睡着。”

“没事,你只是闭上眼不到一分钟。”

他揉揉额角,此时那边那对情侣还在争吵,准确地说,是名为浩子的少年一个人在那嚷嚷,袁牧之只是偶尔回一句“别闹了”,如此而已。张家涵听了一会,苦笑说:“太吵了对不对,浩子也真是,都这么大的人,怎么还跟小孩似的。”

他走过去低声呵斥了几句,随即成功令少年闭嘴,接着他不知道又说了什么,只听少年一阵脚步声跑出来,径直朝门外跑,看到我停顿了一下,冷哼一声,随即冲出门,大力地将门摔上。

咣当一声中,我重新坐下,捡起刚刚啃过的苹果继续咬。

第7章

在我看来,将名为浩子的少年弄出这间房间并没有什么问题。他太吵,吵闹的内容又缺乏意义——除了制造噪音,我看不出他吵闹有什么作用。少年太急于标榜自己是个什么人,可惜他所表现出来的,与事情的实质相差太远,以至于他所强调的东西就如粘性不强的便利贴,即便无风,也挨不了多久就会自己掉下来。

所以他才越说越大声,他的声音越大,表现出来的情绪越激昂,就意味着他内心的惶恐越深。

我不耐烦听这个少年嚷嚷连他自己都不确定的东西,我发现人似乎总是喜欢将明知不确定的东西用确定的语气嚷嚷出来。我以往接触过不少这样的例子,比如雇佣兵们会大声呼喊上帝之名,尽管他们没人会在杀人越货时想想上帝的戒律。

上一篇:诡情债 下一篇:公子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