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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昨天(14)

我认为将这些噪音隔离开自己的耳朵是正确的,但紧接着发生了另一件事,张家涵因为少年摔门而出面色苍白,身子微微颤抖,然后,他呆了五秒钟,扯下围裙冲出了门。

如果我没理解错,他应该是去追回刚刚那个愚蠢而聒噪的少年?

我忽然觉得嘴里啃着的苹果有点发酸,原因不明,我在想,大概是因为我的心情随着那个男人冲出门去而变得有些微妙。

我感觉自己隐隐约约的,对名为浩子的少年产生了厌恶情绪,我之所以能确定这种情绪名为厌恶,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厌恶的人就是我自己。

除此之外,连囚禁我的不知名的人,连生下我从未抚养过我的血亲,我从未产生过厌恶。

但我现在因为张家涵追出去的动作而有点讨厌那个少年。

这算怎么回事?我明明已经给张家涵下了明确的指令,我让他赶那个少年走,他也照办了,看不出任何抵制指令的心理反抗,那么为什么他现在反而会追出去?我的催眠难道失效了?

我蓦地一惊,手里的苹果抓不住,掉到地上。

“你看起来有点像人样了。”大块头依着组合壁柜,平静地告知我。

“人样?”我重复他的话,慢慢转过头对上他。

“嗯,”他随意比划手指,“就刚刚,你看着张哥跑出去,莫名其妙站了起来,你脸上有了表情。”

我摸摸自己的脸,纠正他的话:“我面部神经没问题,一直有表情。”

“可是很淡,大多数时候近乎没有,”他歪着头注视我,“我有时候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小小年纪就得了面瘫。”

“面瘫?那是什么?如果你指的是面部神经瘫痪,那么我很确定我没有。”

他笑了笑,说:“嗯,看来是这样。你刚刚展示了一系列精彩的表情变化,先是有点慌,又像有点生气,但很快变成困惑,随即是惊愕,你在想什么?只不过是张哥跑出去追浩子这么一件与你无关的事,却居然能激起你的反应,真令人好奇啊。”

我无法回答这样的问题,因为我自己也并不确知,于是我掉头看那个大开的铁门,我们俩都没人有过去关门的意思。

“不想说?”大块头眼光中闪着兴味。

我弯腰将苹果捡起放回茶几边上的垃圾桶,摇头说:“你的提问充满误导和既定答案,顺着你的话说,只能印证你脑子里已经有的判断。与其这样,不如你直接告诉我,你觉得我为什么突然对这件事有反应?或者是,你为什么会对我的反应有兴趣?”

他挑起眉毛,眼中带笑地盯着我,慢慢走过来,他的身高体型所占的威慑力近距离间表露无遗。我不得不后退一点,靠在沙发靠背上,他俯下身,将两只粗胳膊撑在沙发背上,将我困在他手臂之间。

这种姿势最不利于逃跑,因为无论从哪方面躲,他都能轻易抓住我。

于是我决定不躲,我平静地看着他的脸离我越来越近,炙热的呼吸几乎都喷到我脸上。我有点嫌恶,但我更感兴趣的是此刻可以毫无忌惮锁住他的眼睛。大块头的眼睛不大,至少相对于他的脸型而言,这样的眼睛显得有点小。但它们很明亮,视线锐利如刀刃,仿佛能一寸一寸凌迟你的神经,迎视它们需要过硬的心理素质。

我忽然感到兴奋。

我注视着他的眼睛,轻声说:“你在怀疑。”

“我怀疑什么?”

“不知道,”我说,“也许是我,也许是世界,也许两者都有,你是个天生的怀疑主义者。”

他冷冷一笑:“不要下你不知道意思的结论。小屁孩。”

我继续说:“你不会喜欢呆在一个固定地方,无论去哪你都会先判断好最快最便捷的离开路径;你虽然念旧,但自己住的地方,如非必要,不会喜欢带谁过去;你童年大概遭遇过暴力对待,所以你只要可能,都会拼命锻炼身体机能,因为除了自己的力量,你不相信能依靠其他东西。”

他的脸色有点变了,盯着我阴森森地问:“还有呢?”

“你是个目的明确直取核心的人,为了那个大概你做了不少当机立断的决定。你不畏惧变化,但与此同时,你又很念旧,很多东西,从沐浴露的牌子到衣服的款式你都会用很多年。未必是那些东西好用,而是因为你用了很多年证明没有出问题。同样的,念旧还表现在你对旧日福利院的朋友情谊上。为了他们,你偶尔会违背自己的本性做出些不符合利益的事情。听着,这正是我困惑的地方,比如你到张家涵面前扮演一个弟弟,在刚刚那个少年面前扮演一个恋人。你明明很不耐烦,你的内心未必认同这种扮演,但却有种奇怪的东西令你保持耐心继续这种无意义行为,”我顿了顿,问:“我能请教原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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