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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昨天(8)

我迟疑着捻起那两根细长的东西,观察了对面的张家涵一样,学着他把筷子置于拇指和食指之间,啪的一下,它们掉了。

我皱着眉严肃地盯着掉在桌面上的筷子,有一根还碰到桌底下,现在怎么办?难道我要捡起来把这样的东西放进自己嘴里?

大块头扑哧笑出声,连张家涵泛黄的脸也浮现出柔和的笑纹,我抬起头大惑不解,他们在笑什么?或者说,他们从没见过有人掉筷子,我的行为超出他们的理解范畴?

我弯腰将那根木质的细小棍子捡起,张家涵笑着说:“别管它了,大头,去厨房拿多双筷子来。”

我点头,这种做法是对的,至少确保了卫生。

人体很脆弱,在我所在的时代,又一种由禽鸟带来的不知名病毒肆虐亚非欧大陆,死人虽然不多,但造成极大恐慌,各种反政府组织趁机上街打砸抢,新闻上称之为历史上第二个“砸玻璃之夜”。

袁牧之冲我撇嘴,似乎不情愿,但还是起身去厨房重新给我拿了双这种小木棍。我接过,低头仔细研究它的构造,很简单,很普通,上面连纹样都没有,估计很廉价。我抬起头,看见袁牧之挥舞着筷子犹如上发条的机器人一样准确无误地伸进盘子里又飞快缩回去,不一会几个盘子里的菜都见少,粗壮的胳膊和手指做着这种灵活性极高的事毫无障碍。我再低头看看我的手指,规格上诚然比他的要小得多,目前为止也从未出现末端神经无感,手指运用不灵活的现象。

从理论上讲,用这个筷子我应该比他好才对。

我再一次尝试将两根小细棍子夹在右手食指和拇指之间,端起饭碗,试图往嘴里赶米饭,啪的一下,由于用力过度,饭粒拨起撒到我脸上,筷子狠狠地敲了碗壁,随即又拿捏不住,再次掉了一根到地上。

袁牧之像遇到什么高兴事似的指着我的脸哈哈大笑,张家涵试图板起脸让他别笑,但自己却忍不住笑开。

我面无表情,默默地将粘到脸上的饭粒一颗颗拿下。

“这里还有……”张家涵伸手过来,试图碰我,我往旁边一避,他尴尬了一下,缩回手,点点自己的唇边说:“这,这还有。”

我依着他的指示拿下唇边的饭粒,袁牧之放下吃光的饭碗笑哈哈地说:“哎呦张哥,这孩子可真逗,我还没见过这么大人连筷子都不会使的。”

张家涵转头斥责他:“这有什么,也许他从小在国外长大,不会使筷子也正常。对吗?”

最后两个字问的是我,我想了想,捷克的地下室确实算国外,于是点了点头。

“真的是这样啊,好可怜,你父母怎么也不教你?应该从小教你中国文化的嘛,不过你普通话说得还不错,”张家涵旁若无人地唠叨着,换上一种我不明白的温柔目光看我,然后亲自起身去厨房,拿了一把铁勺子递给我,柔声说,“不好意思啊,我原先不知道,你这孩子怎么也不说啊,给,快吃吧,菜都凉了。”

我接过勺子,这是我熟悉的食具,我刚舀了一勺白米饭往嘴里送,碗上却多了几块肉和菜。

我一抬头,发现了一件令我不堪忍受的事,张家涵居然用他吃过的筷子把盘子里的东西弄到我碗里,而且还乐此不疲,又把他的筷子伸到另一个盘子里去,大有继续这个举动的趋势。

查理从没这么做过,我有生之年从未有人对我做过这样的事!

我瞪大眼睛,平生第一次身体反应快于意志地喊了声:“不要。”

张家涵一愣,随即却笑开了不管不顾地将夹了大块鱼肉又放进我碗里,嘴里念叨说:“小孩子不许挑食,鱼是很有营养的,吃了才聪明知道吗?看你瘦不拉几的,肯定没少挑食对不对?张哥告诉你,这个习惯要不得,人是铁饭是钢听过吗?老话没错的,你的身体就好比锅炉,不往里头烧柴火,怎么维持身体机能的正常运作?对吧?”

他看我毫无反应,继续说:“吃不惯这么做的鱼是吧?哎呀这你就不懂了,新鲜鱼就得清蒸才好吃,够鲜甜,这鱼我去买的时候还会游呢,你没看袁大头都吃了大半条了?那是真正的好吃,比你在国外吃的要好吃多了,咱们中国五千年的文化,那是洋鬼子能比的?我告诉你啊,要了解中国文化,你就得先吃的下手。乖乖的,听话啊,赶紧吃了。趁热,不然等会凉了就腥了……”

我向来运转迅速的大脑此时出现超过五分钟的空白,然后我后知后觉地想起刚刚催眠张家涵所发的指令,我要他将我当成可信赖的,需要帮助的外地学生。现在看来,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个人的心理结构在接受这件事时发生了微妙变化,他自动将需要帮助的指令理解成需要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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