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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枝(124)+番外

还有那双眼睛,曾经因为与少年时代爱上的人相似而备受他的喜爱,现在也不复清澈,蒙上一层灰黄,里面有唯唯诺诺的畏惧、想靠近又不敢的试探、自惭形秽的痛苦。

这个人的名字,徐文耀怎么也想不起来,他发现自己记得这个男人的很多事,曾经他纤长的手指如何像杂耍一样抛起调酒瓶,他漂亮的丹凤眼如何微眯着往鸡尾酒上加一颗点缀的樱桃,还有他在床上被折腾不过求饶时闪着泪光的媚态,徐文耀发现自己记得的远比想象中的要多,可是他却忘记了这个人的名字。

他叫什么来着?姓什么?仿佛有个英文名,那时候圈里的人都叫他的英文名,很少有人叫过他的中文名,但是徐文耀记得,在某次疯狂的做爱后,他有温柔地笑着,告诉自己他叫什么。

可是这些,他现在却想不起来。

“你不记得我了?”那个人仿佛遭受重创一样退了一步,嘴唇抖了抖,憋出一个可怜的微笑,“呵呵,也难怪,我们都有十年以上没见过,我,我又老了这么多,你忘记我这个人也是应该的。”

“不。”徐文耀摇摇头,他一手拎着刚买的木雕,上前了一步,冷静地说:“我记得你,可我忘了你的名字。”

那男人脸上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隔了好一会,才说:“我,我是Jacket,以前大家都叫我J。”

“中文名。”

“中文名,中文名很土的……”

徐文耀微微仰起头,太阳射进他的眼睛,他觉得这一刻,有种久违的枷锁加身的窒息,然后他叹了口气,说:“请告诉我。”

男人似乎被吓到了,瞪大眼睛,眼中似乎蒙上一层水光,然后,他轻声地,一字一句地说:“张贵生,我,我叫张贵生。”

第50章

看着坐在对面的张贵生,徐文耀觉得时间真是不可思议到极点。

分明记得跟这个人曾经如何耳鬓厮磨,当时他引领着自己的手触碰他的身体,十八岁的少年在这个男人身上第一次学习了如何恰当纾缓自己的欲望,如何让它高涨,如何在激荡缠绵的节奏中成为一个男人。当时没有想过这个男人意味着什么,只是想简单而残忍地索取,索取的欲望高踞不下,少年于是不听不看不想,只懂得忠实地听从身体的需求,听从内心空乏而不知所措的荒芜,荒芜又变成压迫感,让他就如拧干毛巾一样要在这个男人身上榨取精力,只有大汗淋漓精疲力竭的时候,才能有片刻奇特的安宁。

这些,在多年以后被重新发掘和思考,徐文耀明白了曾经的自己有多天真和残酷。

那时候青春记事簿中充斥酒精、性和暴力,狂妄又直接,一言不合可以大打出手,看对眼了可以直接把人压到身下。年长的情人在那个阶段扮演一个特殊的存在,像规训的导师,又像宠溺的长者,在暴躁不安的许多日子,给了他温情而细水长流那样的看顾。

可惜这种积淀了生活经验的温柔不是当时的少年所能懂的,男人沉默而忧伤的姿态也不是那时候的徐文耀所需要的,更何况,那时候的徐文耀跟所有十八岁少年不同,他的灵魂背负着初恋所造成的原罪,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必须用极端的方式,才能稍微和缓。

一切都不对,时间、地点全部错位,不管是选择了年长的情人还是选择了任性放纵的生活方式,那个远去的十八岁少年,以一种祭奠的姿态,在谋杀自己的青春。

但已经成年的徐文耀感觉很微妙,仿佛曾经发生过的那一切都像虚构,分明有些细节栩栩如生,闭上眼下一刻几乎可以分毫不差在记忆中被复制,但整件事却令人怀疑其真实性,难道真的曾经发生过?真的曾经跟坐在对面这个老男人像野兽交媾一样乱来过?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这是一双普通男人的手,不间断的锻炼令它看起来孔武有力,但却没有重体力劳动的痕迹。指甲修剪得简洁干净,伸出去,相信掌心也能保持干燥温暖,容易获得与它触摸的人的好感。但他在想这双手经历过的事情,在那个十八岁的夏天,它曾经操起水管跟一群小混混在窄巷里群殴;曾经在男人的教导下,笨手笨脚学过调制一种特殊的混合酒;它也曾经撕开过对面这个男人的衣服,在往他身体内部抽送的过程掐青他的腰肢。

徐文耀猛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遭到往事的袭击了。昔日单恋过的老师,监狱里疯狂的笑声,火葬场裹尸布下干涸如禽类的手,还有一遍一遍在脑海里重温过的,老师攥紧他手腕时的触感,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取而代之的,是王铮清浅的笑容,他肉体散发的温度和好闻的味道,对占据他的渴望比其他任何时候来得都要强烈,尤其是,当以往的丑陋岁月突如其来具体化,变成一个老男人坐在他对面默默地,近似卑贱地责难他的时候,徐文耀觉得眩晕而慌乱,他想立即抽身离开,跑到王铮那,找到他,把他紧紧抱住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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