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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计其庶(398)+番外

所谓重男轻女,不过是利益。庭芳直接从源头上解决利益分配,妇女地位即刻提高。想要男女平等不能还暂时不可能,但遏制屠杀女婴已足够。

陈凤宁觉得有些违和。庭芳提出的法子有其利,但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越漂亮的蘑菇,越可能有毒。庭芳带着那么多粮食来到江西,所图谋的必然不止她嘴上说的东西。替福王造势,根本不必来江西。东湖老巢都叫人插了钉子,难道她真的不着急?分田最是能够收买人心,分给了女眷,女眷就能记她一辈子。而女眷虽弱小,枕头风却强劲。她要那么多女眷作甚?或者说,她要那样的人心作甚?

庭芳知道自己所提惊世骇俗。她就是在利用机会夹带私货。女性首先得有财产,并且这个财产不是嫁妆那样说不清道不明的玩意儿,得是有法律保障的。钱是人的脊梁,穷鬼没有尊严。对于福王的江山,她付出的太多。固然她被逼的走投无路,可她的代价是惨重的。东湖到江西,两千多里水路,临盆前开船救灾,生孩子生到殚精竭虑,这份功绩,荣华富贵支付不起。就如陈凤宁所问,真的只要权倾天下么?是的,只要权倾天下。因为权倾天下后,她便有机会开女科。凭什么男人能考科举,女人就不能?凭什么男人能做官,女人就不能?做官又不是种田,不需要那把子力气。文弱书生且打不过她,就因为带个把儿就高人一等了?

即便有生之年做不到开女科,她也要踩出一条女子出仕的路来。哪怕要求比科举还要严苛百倍,哪怕只有她一个人能够做到,至少她撬开了一条缝。只要有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言论立刻就会在女性心里生根发芽。有了第一个,便有了第二个。越来越多,话语权便越来越大。女科自然应运而生。

但一切的前提,都是女性拥有独立财产。财产独立是人格独立的基础。嫁妆的存在,不过是两个父亲之间的协议,何况还有聘礼一说,固女性真正能支配嫁妆的是极少数,毕竟从法律上来说,女性连缴税的资格都没有。什么人没有缴税的资格?奴婢也是没有的。即,从国家层面的法律上来说,女性不过是叫着好听的奴婢罢了。万事万物皆要看拨开迷雾的真相,而不是那句引人发笑的“妻者齐也”。古代女人有地位这种事,谁信谁傻!

庭芳喜欢现在的格局,死了很多人是很残酷,但同时不破不立,亦是很好的新生。这片土地上的男人逃荒了,只留下妇孺。那好,她就从这点着手,顺理成章的让女性拥有财产权!

陈凤宁想了半日,也想不出庭芳到底想干什么。还是劝道:“分了也无用。既到了她们手里,她们便可以低价卖与父兄或丈夫。既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分给男人。外间的男人,可不是个个都入仪宾那样温柔体贴的。”

从女人手里抢财产太容易了!尤其是孝道压迫的时代。陈凤宁抛开对庭芳的猜测,只从阴阳失调上来讲,庭芳的法子并没有什么效果。没有女人敢为了几亩田反抗自己的夫主,花老婆嫁妆的男人多的是,何况从古至今,女人就不应该分田。

哪知庭芳勾起嘴角,悠然道:“那,学开元之法,禁绝土地买卖呢?”

第344章 汪汪汪

陈凤宁笑了,摇摇头道:“王田制①,多少年来先贤无不向往,却无一人真正实现。耕者有其田,也不是不能。但人的贪念是无止尽的,便是开元之法,不也照例分崩离析了?”

庭芳心道,待分崩离析那日,要么工业革命成功混成了世界大佬,要么被八国联军打出翔,早晚皇家都灰飞烟灭,谁管那么久之后的事。状似随意道:“能在咱们手里缔造如开元的盛世已是天幸,万世功勋是不敢想的。”

陈凤宁点头道:“郡主所言甚是,百废待兴,能解眼前之困已是不易。”

庭芳道:“再则,现如今咱们要的是钱、是粮,还有……兵。几十年后的事,且叫圣上操心去吧。”

陈凤宁眼中精光一闪,没搭理最后一句,直问道:“兵?”

庭芳道:“朝堂上掐个半死没有意义。枪杆子里出政权。有了兵,便是朝廷有变,咱们还有翻牌的机会。不然手无缚鸡之力,早晚被人一锅端。”福王的兵是有的,但九边一动天下皆知,哪有她们的隐蔽?兵不厌诈,打的就是措手不及。

陈凤宁沉吟片刻,才道:“这才是你们来江西的缘故?”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说服他站队不过是表象,割据江西才是目的!

庭芳爽快答道:“是!”

陈凤宁再次沉默。站队一个皇子,在官场上太常见,虽然有失败的风险,但失败罪止自身,没准还能逃出一条性命,更不连累家族。反之,练兵的话,罪过就不好说了,轻则砍头,重则牵连九族。尤其是哪怕成功,被清算的可能性也很大,自古帝王对功臣多是卸磨杀驴的。陈凤宁远不到走投无路的地步,福王上位他固然能更进一步,可太子上位他依旧是正二品致使。陈家与叶家不同,不提叶家已经一无所有,便是当年贵为首辅家时,两个家族的也是迥异。骤然显贵的叶家,可以比世代书香的陈家任性。因为叶家没什么好失去的,而陈家要维持的东西,就太多了。

陈凤宁在思考,庭芳并不催促。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说的便是穿鞋的有所顾忌了。陈凤宁心中所想,她能猜个七七八八,否则也不会千里迢迢亲自跑来江西。钱良功的分量可策反不了一代封疆大吏。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是基本的,陈凤宁提要求,也得即刻回应。更重要的是,尽管没有血缘,他们依旧算亲戚。亲戚的身份,能保证即便谈崩了,只要能舍下脸面,总是有回转的余地。否则宁可要钱良功出面了。

桌上的灯花爆了一下。庭芳随手拿起剪刀,把暗沉的灯光调亮了些许。陈凤宁使了个缓兵之计:“且等农忙过后再谈其它。如今便是谈了,亦不能立等就办。”

庭芳慢悠悠的道:“船上的东西卸完,船队便要离开,顺道带信回京向殿下汇报。”立刻表忠心,与犹豫后再表忠心将来所受的待遇必然是二般模样。而她只要来到江西,陈凤宁就被迫打上福王系的标签,死活洗不掉。说实话,庭芳对陈凤宁稍微有些失望,果然小资产阶级是具有投降性的。也难怪大族出身,混的却不如叶阁老了。

陈凤宁木了一下,万万没想到庭芳居然跟他耍无赖!心中有些不高兴,淡淡的道:“是该给殿下报个平安。”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庭芳对他这个江西的地头蛇太不客气了。

庭芳挑眉,不为所动么?她手里确实没有太多太好的筹码,想了一回,又道:“殿下一直很照拂大姐姐。”

陈凤宁微笑,利诱不成便打感情牌?也顺着往下说道:“殿下仁厚。”

不想庭芳又道:“打小儿姥爷就疼我,我便直说了。”不等陈凤宁接话,庭芳继续道,“到了江西,自是想求姥爷多加照拂,亦想替娘略尽孝道。”

陈凤宁没有说话。

庭芳深吸一口气,谈话有些难呐!完全陌生的人,可大谈特谈利益分配;特别熟悉的人,更可分析时弊;就是这等说起来很亲近,实际又很生疏的人,难以把握分寸。光谈利益显的生分,光谈情怀是看轻人的智商,对半开显的幼稚,非得不显山不露水的叫对方咬勾方是本事。

庭芳又想了一回,索性先丢开站队,换了个话题道:“江西雨水丰沛,利用的好,当真千里沃野,不比江南差的。”

陈凤宁不欲太得罪庭芳,她那品级高的有些离谱,买卖不成仁义在,毁了仁义的话,便宜外孙女翻了脸就不好了。摆明了人家看上了江西,要么配合要么装死,是决计不能为敌的。一个空架子的郡主,想办点事不行,想捣点什么乱,简直轻而易举。他在江西呆的挺安生,暂时不想被扔回福王外祖控制的吏部遭罪,便和颜悦色的道:“郡主莫不是想兴修水利?我往常就听说您擅于工程,若能再来个都江堰,可千古流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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