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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计其庶(433)+番外

庭芳轻声道:“房二哥哥,你把眼光放更远点儿。咱们现就好比一大家子,与其跟着无数人抢锅里烧糊了的肉,还不如去外头觅食。你既不愿留在房家跟大公子死磕那点子祖产,咱们也不能就看一家一姓。世界那么大,落后就要挨打。圣上老的都控制不了京城,太子就是废物。真要为了那点子家业,凭我们东湖万把军队,亦能拿下京城。赵总兵那处,不是不能谈。殿下野心不大,单劈个王位与他,仿汉献帝之制度,也未必不肯接受。掏心掏肺的实话,我们如今不想篡,不是不能,而是不想做亡国之君。”

房知德常年飘在海上,不提还好,提起来便知徐景昌夫妻并非危言耸听。都是商船,与洋人的差的何止一星半点?自问在海上遇着了打起来,十死无生。行船多风险,房知德已不知自己对抗过多少次水匪,然那些凶悍的匪徒,在见识过火枪营之后,便绕着他们走了。火枪比刀剑狠戾,伤着了就极易感染丧命。那么火炮呢?常年与洋人打交道,不过是用被子蒙了头,不愿去捅窗户纸。真有些理解争家产了,肉再糊总看的见,在家里斗总知根知底;外头的如同漆黑的迷雾,一脚踩过去,或许就跌落悬崖。未知总比已知可怕的多的多。

三人都沉默了,内忧外患无外乎如是。尤其是庭芳,她知道百年屈辱的具体模样,所以更恐惧,更煎熬。今年是1796年,在她前世的历史里,清朝大约也是在此左右被天理教杀进了皇宫。可燕朝比清朝还不如,清朝再不好,仔细扒拉几下,总还有些长处。至少雍正实行了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至少清朝还改过盐税。燕朝除了引进了玉米等物,再看不到旁的。从开国到当今,连个雍正都没爆出来。因此清末搞了洋务运动垂死挣扎了一番。样子再难看,到底为华夏争取了时间。庭芳很怀疑燕朝的腐朽模样,能否真的熬到兔□□出现。早沦落几十年,时局便大不相同了。

房知德脑子里嗡嗡的,茫然问:“我们怎么办?老健春寒秋后热,圣上驾崩,可就……”

徐景昌道:“你把周毅带走,火速将东湖的兵尽数调来江西。”

庭芳猛的看向徐景昌:“你想做甚?”

徐景昌眼光一凝:“一万多兵马,够踩平江西了!”

第375章 汪汪汪

徐景昌扭头问庭芳:“我在前头打,你在后头分田,做得到么?”

庭芳有些惊愕,南昌分田顺利,是因为百姓在水患过后一无所有,而后所谓分田也没并没有真的分,毕竟肯为了租田争执的是极少数,刺头儿在强权下抽两鞭子就老实了。庭芳现在还没天真到觉得自己立刻就能实现共产主义,连兔子那帮逆天的精英都建设了那么多年,还是大家都知道亡国奴的滋味以后。各种不可描述的手段,才得以顺利把田租出去。

别的地方较之南昌更难,他们有许多有生力量,以席卷之势必然遭到反扑。江山好打不好坐便是这个因由。土豪好打,中产不好灭。佃农可用三五亩田收买,那中产呢?例如君子墨那般百来亩地的中农,又该如何处置?没得分了土豪了,偏放过他们。改革不彻底,麻烦比先前还要多。

房知德眼珠一转,便道:“调兵需要时日,不若先让中产破一破家!”

庭芳道:“咱们还得收买人心呢!”

房知德道:“江西境内小地主不多的,人心叵测,叫佃农算计豪强或不敢,算计小地主他们却是行家。”

徐景昌头痛的道:“小地主何其无辜。”

房知德道:“从来朝代更迭,小地主们就要倒霉,咱们提前点儿罢了。”

徐景昌问:“如何算计?”

房知德道:“谎称圣上旨意,学那汉武帝先征税,再行告缗令。此法见效极快,三五个月就能折腾的富户分崩离析。到时候咱们兵也调过来了,从北往南一路打过去,没有不欢心鼓舞的。”

庭芳道:“倒是捞着些不用插秧的田土了。”

房知德道:“总算让我逮着郡主的一回不是了。”

庭芳满脸疑惑。

房知德道:“郡主有所不知,南昌是首府,自是处处都好。旁的地方盗匪横行,土地都抛荒了。大抵只有城墙外还种点子。”

庭芳瞪大眼:“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么?”

房知德道:“故谋划些许富户不算什么,只怕不消用到告缗令,只消强征赋税即可破产。至于豪强,横竖是要打的。”

徐景昌道:“光明正大的打,跟造反差不离了。”

房知德道:“可有同殿下说此事?”

庭芳道:“殿下如今也是听天由命了。”福王完全无法控制南昌景况,一切都寄托在徐景昌的良心上。这便是实力不足的下场。他们也没精力去解释那么许多。后世公司喜欢设立在京城,就是面对面交流的优势。电话与视频电话都不能弥补的细节,古代比蜗牛还慢的信件就更别提了。福王老实猫着,省了不少事。

兵贵神速,徐景昌下定决心,所有人都运作起来。房知德火速返回,庭芳则当机立断免除所有商税,以引资本,另择了一个管事往南洋去购买珍妮纺纱机。同时使人将南昌还有大量无主荒田之事传扬出去,引流民来种植。玉米只需要四个月便可收获,广泛种植可确保前线的粮食供给,以及打下来的地方补种。

本就忙碌的几人登时陷入了昏天黑地的状态。穆大工所带领的研发团队,灯火彻夜不熄。庭芳又请了十几个养殖户,专管养鸡鸭鹅。如今没有白羽鸡,土鸡出栏得半年,饲料转化率极低,且耗粮不菲。只得果蝇与蚯蚓养殖双管齐下,同时利用往日东湖贩货所得四处购买粮食。此刻考虑的已非销售,而是军需。前线的兵丁需要丰富的蛋白质供养,咸鸭蛋无疑是很好的来源。庭芳原想着自家军队,怎么着也得每天有个蛋,现在想来只怕头一年还做不到。

南昌三成地租之事,逐渐传播开来。引来了许多流民,布政使衙门始终有办理租田事宜的人。若是流民,还提供四个月的稀粥。四个月后玉米都收获了,自然不再要衙门操心;若是孤儿寡母,衙门也不与她们田去浪费,指路往庭芳办理的大型养殖场去。鸡鸭一多,果蝇幼虫需求量与日俱增,果蝇厂很是忙不过来,偏庭芳坚持只要女眷孩童。此刻打仗种田哪里都要男丁,她岂肯浪费力气在果蝇上。何况养殖所需的不是爆发力而是耐力,自然女性更占优势。

至四月底,东湖兵丁尽数到了南昌,随之而来的是房夫人并任邵英等人。徐景昌的势力彻底撤出东湖,转战江西。

南昌虽忙,但有奔头,并不那么难熬。而在京城的福王便如惊弓之鸟了。房知德的所知不过是传言,许多夸大,许多又没提。身在京城的福王却是胆战心惊。差一点点,邪教就攻入了皇宫。固然可以反击,然只要皇宫失守一次,在人心里便全然不同。花花肠子的人更多,京城就更危险。福王没听过破窗效应,但在此刻,他领悟到了破窗效应的含义。

圣上下令彻查了许久,才知攻入京城的还是白娘子教的余孽。首领被砍后,白娘子教分为了两部,分别有勇王与忠王执掌。二人也不知是势均力敌还是有那么些许香火情,彼此都不干涉,唯拿着京城做彩头。今日勇王来打两枪,明日忠王来放两炮。福王看着邪教都有了火器,又惊又怒。本朝火器十分稀少,大字不识的流民造不出来,竟是一半靠着武备库的人偷着卖些中饱私囊,一半问洋人走私!中饱私囊在本朝已不稀奇,要紧的是与洋人勾搭。要靠洋人,就是对天津形成了有效控制。福王愁的彻夜难眠,他们可是打算从天津登陆的,天津落入叛军手中,可如何是好?

京城四处残垣,赵总兵已顾不得有无奸细,急调五百人入京保护福王。太子更是不敢踏出皇城一步。京城街道风声鹤唳,早无往日之繁华。不到万不得已,居民都龟缩家中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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