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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计其庶(441)+番外

几个仆妇撞成一团,又纷纷跑去翻箱倒柜。常用药家里倒是备着,药粉昨夜给了刘二哥,仆妇撸了一大团金丝毛,对庭芜道:“姑娘,帕子拿开!”

庭芜赶紧松手,仆妇把一团金丝毛压在庭树额头,却是哪里压的住抽搐的人?庭树文弱归文弱,二十来岁的男人,天生就比女眷有力,抽着更是比平日里的力气大了十分。鲜血溅的满屋子都是,周姨娘只会哭,金丝毛压了一团又一团。那玩意就是个应急的,寻常谁割了伤了放点子,一年用不了一小块,它还自己长,不是开生药铺的,谁家备上两三块都尽够了。如此用法,不一会儿就三四块都秃了毛。庭芜急的扯下枕头巾子压住,又喊:“谁去看看罗刚家的回来没有?再往巷子里敲门去,一家家讨药。”说着单手从周姨娘的发髻上拔下根纯银的簪子,“别问价钱,不够了回来拿钱!”

两个仆妇应声而去。周姨娘哭的嗓子都哑了,双手合十,对着门外一阵拜,也不知在求哪个。庭芜满身满手的血,她从不知磕一下能有这么多血。强忍着泪意,带着哭腔道:“大哥哥,你醒醒!你别乱动!你动我们止不住血!你清醒点儿!破了相可不能考科举,忍忍吧!”

庭树意识不清,根本听不见庭芜说话。就在此时,罗刚家的鬼赶着似的跑了回来,庭芜忙问:“大夫呢?”

罗刚家的目光闪烁:“王妃不肯,说是……说是……郡主惊着了,太医不可擅离。”

庭芜追问:“便是太医没空,大夫总有吧?”

罗刚家的道:“我、我不知道……王妃娘娘不给,我有什么法子?”

庭芜目光犀利的道:“王妃到底怎么说话的,你一字一句的背给我听!”

罗刚家的瑟缩了一下,还未说话,周姨娘就道:“我说了,她不肯的。”

庭芜恼了:“要紧时候,姨娘少生那些小肚鸡肠的心思!大哥哥不好,于大姐姐有什么好处?”

周姨娘又哭了起来:“你不懂……便是她亲来了都无用,这是报应。”说着缩在炕边角落里呜呜哭着,“是报应……可我不明白,为什么不报在我头上!千错万错都是我作的孽,老天,是我作的孽,你劈死我吧,你收了我吧,别害我孩儿,老天!”

又哀哀哭道:“老太爷!你睁眼瞧瞧啊!那是你的长孙啊!那是叶家的长孙啊!您管管事吧!那是您的亲孙子呐!我一命换一命,求您显显灵吧!咱们大房就一根独苗了,咱们大房不能绝后啊!老太太!老太太啊!天打雷劈我都甘愿,我愿下十八层地狱千刀万剐,只求你保住大房的根呐!”

仆妇唬的不轻,悄悄在庭芜耳边道:“莫不是撞客了?”

庭芜亦吓着了,庭树抽着,还好说是生病。小儿高热易惊厥,成人未必就没有。可周姨娘是怎么回事?背上一层层的冷汗,莫不真的是孙姨娘回来了吧?可现在埋怨已是无用。庭芜还是不信庭瑶见死不救,欲再使人去。罗刚家的跳着脚解释:“王妃真个不肯派人来!”说着眼珠一转,又补了一句,“王妃娘娘说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周姨娘忽然止住哭声,定定的看着罗刚家的问:“她真那样说?”

罗刚家的猛点头。

周姨娘颓然的缩回角落,沉默了。

庭芜觉得事儿不对,叫仆妇继续替庭树按压止血,自己蹲在周姨娘跟前问:“你到底何处得罪了大姐姐?”

周姨娘似从梦中惊醒,看着庭芜道:“是了,你同四姑娘好!大姑娘也同四姑娘好!或她看在四姑娘的份上,愿救你哥哥!你去一趟,跪着求她,只说都在我身上,她肯救你哥哥,我立刻去死了。小七,你哥哥的命就看你了!”

庭芜莫名其妙:“我可以去,姨娘不要再说怪话了!但你给我句实话,你哪处得罪了她?我跪也好爬也好都容易,你不能让我懵着!”

周姨娘又捂着嘴大哭,好半晌才死死抓着庭芜的手腕道:“小七……小七……你不知道……小八他……是我害的!”

第382章 汪汪汪

庭芜看着周姨娘的嘴一张一合,大脑一片空白。几个仆妇听到如此迷辛,皆变了颜色。良久,庭芜勉力冷静下来,扯出一个笑脸道:“姨娘可是惊的糊涂了?”

周姨娘抓着庭芜的手越发用力:“你同大姑娘说,我凭她处置!别记恨你哥!小七,小七,你哥哥就靠你了!你要好好求她,你只有一个哥哥,将来还指着他替你出头呢!”

庭芜不关心那乱七八糟的,直问:“你说你害了小八,是怎生动的手?我们怎地不知道?四姐姐那般搜查,甚都没有!”庭芳头一个怀疑的便是周姨娘,有人被害时,且看受益者是哪个,通常八九不离十。小八亡故,于庭树还在两可之间,不说外头,哪怕叶家三房争家当,多个兄弟就是多个臂膀。唯有周姨娘,最是得利。唯一有儿子的姨娘,非陈氏娘家实力雄厚,早被踩到泥地里了。可周姨娘房里没有毒药,小八身上也没有伤痕。庭芜强调,“姨娘,此事非同小可,你万不可乱说。”

周姨娘满面泪痕:“四姑娘聪慧,可她年纪小,不知世事。害人的不止毒药,还有盐。”

“盐?”

周遭有懂的仆妇一个激灵,惊恐的看着周姨娘,小八竟真的是她所杀!婴儿沾了重盐即刻就会死,罗刚家的后退了一步,好狠毒的妇人!叶家大房人丁那样单薄,还杀了男丁!怪不得要遭报应!小八死前也是不住抽搐,还有孙姨娘,那是人家的冤魂来寻仇。怪道好端端的,庭树就抽起羊癫疯来!众人看周姨娘的眼神饱含了复杂,有惧的、有厌的、还有佩服的。

周姨娘不肯再提小八,无助的问庭芜:“七丫头,你哥哥只是生病吧?太医能救他的对吧?”

庭芜还能说什么?她心乱如麻,她的亲娘害死了她的弟弟!把自己生下来的人,在杀了人后欢欣鼓舞,毫无愧意,直到庭树出事,才想起举头三尺有神明!庭芜失魂落魄的站起身,往外头走去。一个仆妇拉住她问:“姑娘哪里去?”

庭芜游魂一般:“去找大姐姐。”不管周姨娘做过什么,庭树总是无辜。

仆妇生怕庭芜点了自己陪同,悄悄的放开手,溜的不见人影。庭芜飘到门口,门房忙道:“姑娘……”

庭芜有气无力的道:“你能带我去福王府么?”从未独自出过门,外头的路都不认得。庭芜忽然觉得自己比起庭芳,简直一无是处。

家里此般乱象,门房无可奈何的答应了。他很不想出门,但眼瞅着庭树咽气,待庭瑶腾出手来,他九条命都不够赔的。做人家奴还有什么选的呢?叶家家底还在,后头养了匹马,并有一辆小车。日常不出门,都没收拾,积了极厚的灰尘,乃当日旧物。庭芜对着污糟视而不见,径直上了马车,出得门去。

车里的灰尘呛人,放下帘子后更是呼吸困难。庭芜在一个隐蔽的空间里,终于哭出声来。她已不记得什么时候与周姨娘生分的,只记得周姨娘不止一次的在背地里骂她傻,骂她被庭芳骗了。她以为周姨娘不过嘴碎,不过小心眼,万没想到她还有如此瞒天过海的手段!庭芜想起周姨娘当时的得意,不寒而栗。七月酷暑,闷热的马车里,庭芜冷的牙齿都在打颤。

我怎会有如此恶毒的亲娘!?庭芜闭上眼,看见了小八只长了两颗门牙的笑脸。痛苦的捂着脸,小八……小八……陈氏的绝望,叶阁老的痛哭,庭瑶与庭芳的难过历历在目。庭芜抑制不住的想,庭树知道么?庭树有参与么?或者,就如孙姨娘被撵时那样,就算知道,也只有冷漠?

巷子口遇到一个街坊,好心劝了句:“外头正打,你们出门作甚?还不快回去!”

门房苦笑着解释:“我们大爷不大好,去请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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