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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计其庶(442)+番外

街坊道:“是看了刘二哥唬着了?”

门房颓然的摇头:“不知道。”

街坊同情的看着门房,又扫了眼马车,叹了口气道:“仔细些看着吧,有事儿别想着马车,赶紧撒丫子跑。”

门房都快哭了,吸着鼻子点头道谢。告别街坊,门房抖着声音问:“姑娘……”

庭芜没答话,她知道前方有危险,或许此一去便再也不得回,或许就似那间壁的刘二哥,做了歹人的刀下亡魂。可是庭树的景况不由人,他有个三长两短,大房就真的绝了后。庭树再无用,他总能生孩子,总能替叶家延续血脉。庭芜垂下眼,或许需要庭树的只有她们母女,对陈氏而言,都不是亲生,庶出与过继又有什么区别?面对至亲,她做不到袖手旁观。她不是叶庭树,凭天大的事,躲在壳子里不出来。她问过庭芳,为什么待她好?庭芳理直气壮的答道:“因为我们骨肉相连。”

隔了肚皮的庭芳待她尚且如此,她与庭树一母同胞,又怎能见死不救?

走出巷子,嘈杂铺天盖地的袭来。有妇孺的哭声,有男人的喊声,有伤者的呻吟,有不知什么的撞击。门房尽量靠边赶车,一群群的人在街上乱窜,不知是追人的,还是被追的。街边的人家店铺都关门闭户,比起往日的热闹,街上的人算不得多,却是乱的叫人心焦!京城那么大,叶家离福王府那么远!

一队骑兵从他们身边掠过,再一队步兵跑过。门房咬咬牙,回头对庭芜喊:“姑娘抓好了,咱们用跑的!”话毕,不待庭芜答应,驾着马小跑着朝目的地而去。

庭芜被颠的五脏翻滚,身体的难受加重了情绪上的恶心,她很想吐。真不想见庭瑶,见了面她该说甚?告诉庭瑶让她杀了自己亲娘?还是隐瞒真相,让该偿命的周姨娘逍遥法外?庭芜从未混乱至此,世间果真有报应,她先逼迫仆妇出门,立刻就被事态逼出了家门。周姨娘昔日的得意,今日的泪水,搅的她头痛欲裂。方才极力压制的恨意喷薄而出。想大声质问亲娘:你为什么杀我弟弟!为什么?为什么!?娘纵不爱我们,也从未苛责过,你怎么就狠的下心去杀了她的命根子!

看着腕上的虾须镯,是春日里庭芳送过来的生日礼物。庭芜痛苦的抓紧镯子,四姐姐,你知道了一切龌龊时,会不会像丢下大哥一样毫不留情的丢下我?四姐姐……四姐姐……你能原谅我么?

马车突然停住,门房掀开帘子拉起沉浸在思绪中的庭芜狂奔。庭芜才听见后头的肆意的狂笑与追赶的脚步,不敢回头。门房带着庭芜飞快的转弯进入胡同,七拐八弯后街面的声音渐渐远去,被隔绝在重重房屋之外,寂静如同雪洞。无声,比喧闹更可怕。庭芜跟着门房,在胡同里钻来钻去,追兵却好似能闻见气味一般,怎么都甩不脱。

门房满心愤懑,妈的他都赶上些什么主子!有谋反的,还有送死的!叶家人能消停一日吗?庭芜是个娇小姐,门房牵的尤其吃力。又拐进条小路,暂不见了追兵的踪影。门房气喘吁吁的停下来,对庭芜道:“姑娘,我看见他们腰间的黄绳了,是勇王的人,同前夜杀了刘二哥的是一伙的。”

庭芜勉强定神问:“我们离福王府还有多远?”不管朝哪方走,都是危险,不如去福王府,至少有亲卫。

门房看着庭芜,跪下,磕了个头:“姑娘,我带着你跑不动。”

庭芜瞪大眼。

门房起身把庭芜往草丛里一推,头也不回的跑了!庭芜根本来不及呼喊,方才张狂的笑声越过土墙在庭芜耳边炸响。庭芜无助的缩在草丛里,一动也不敢动。恐惧,比前日晚上更甚!庭芜觉得自己快要窒息,屏息凝神的看着一群人从眼前呼啸而过。眼泪如决堤的江水滑落,她家的门房是用自己引开了追兵么?是救了自己一命么?脚软的摔倒在泥土上,庭芜都不敢想自己落入叛军手里的下场。不管门房是何目的,都应谢他。

从草丛中艰难的爬出来,庭芜立时呆住了。陌生的巷子,陌生的房屋,她不认得在哪里,不知道家在何方。紧闭的门户敲不开,她连问路都做不到。茫然的沿着巷子走着,出门太急,她穿的是软底的绣花鞋,石头膈的她脚底生疼。胡同纵横交错,庭芜在里头彻底迷失了方向,她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转,又好像走了好远。见不到大街,更见不到人。各色的土墙阻挡了视线,她知道皇城在北方,福王府离皇城很近,可是怎么都无法直线向北。明晃晃的日头照着她,京城的白日,也有鬼打墙么?

天渐渐黑了,庭芜没有回家,门房也没有。罗刚家的怕的发抖,她根本就没去福王府,她一直躲在巷子口,故意弄的满身狼狈装作从福王府回来。街坊告诉她,外头在杀人,她不敢出去。庭瑶的人三五不时的会来查看,她害的姑娘丢了,庭瑶会杀了她,会杀了她……她不想死!不能等死!罗刚家的伸脚慢慢挪向大门。没人注意她,庭树一直高烧不退,所有人都在看着那颗宝贝蛋。悄无声息的走到门口,依旧没人。罗刚家的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袖中藏着的碎银,朝着黑暗中绝尘而去。外头再可怕,至少此刻逃得一线生机。

京城足足乱了五日,皇宫的大门堆的尸山血海。所谓人海战术,便是用人命填出一条生路,确保皇家的安全。朱色的宫墙染上了焦黑,显的异常颓废。皇宫附近的王府烧的七零八落,不复往日光鲜。一直被夜袭火攻的福王疲惫不堪,听得叛军终于扑杀干净,瘫在水榭的地板上无法动弹。总共五六百壮丁,得护着福王府,并护着隔壁两处省的被连累。亲卫加仆从累的脱力,没人来得及考虑做饭,庭瑶叫厨下只做馒头与众人果腹。熬到第四日,福王再无食欲,至此刻已是粒米未进。什么都不想吃,只想睡,太累了!原来打仗是这般滋味!原来小舅舅遭受了十几年的荼毒!

庭瑶趴在竹床上,床下就是呼呼大睡的福王。五天五夜,筋疲力竭。早顾不得男女大防,最安全的水榭里睡的横七竖八,往日的规矩纯是闲的蛋疼!庭瑶的眼皮重如千钧,她想睡,又不安。叛军打退了,可她好似落下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好困,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眼睛慢慢的合上,劫后余生的福王府彻底陷入了安静。

第383章 汪汪汪

京城遇袭,天下震动。上一回的小打小闹已让各地都生出了花花肠子,今次整整打了五日,有那动了心思的,即刻散播谣言,说了好些甚紫微星暗淡,李家气数已尽的话来。也确实是气数已尽,京城的城墙最为坚固,驻守亦是大同调回的精锐,还非得等到蓟镇总兵带人来助才把叛贼打败,简直奇耻大辱!蓟镇总兵也是想不明白,这起子流民组成的叛军如此孱弱,竟打的京城落花流水,连他心里都犯嘀咕,难免动了动心思。不过一瞬,便想起了驻守大同的赵总兵,打了个寒颤。那可是能把蒙古大军撵回草原的狠角色,倘或不是福王舅舅,尚可一搏。既是宫中养大,旁人谁都能反,就他不能忘恩负义,还得比寻常人更为忠勇,必是不容人谋夺李家江山。蓟镇总兵赶紧敛了神,进宫陛见。

圣上祖孙三人憔悴不堪,勉强接见了有功的蓟镇总兵,随手扔了个国公出去,因是打了“勇王”的人,偏就封了个勇国公。新出炉的勇国公抽抽嘴角,这小心眼的毛病!见圣上实在精力难济,赶紧退出宫廷,又往福王府去。

福王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刘达死命摇醒。艰难的爬起来见人。蓟镇总兵名唤武远,家中世代武勋,原世袭的千户,一步步爬到总兵,亦是有为之人。五十来岁的年纪,恰是武将最好的时光。经验足够丰富,身体尚未垂垂。除了赵总兵,边疆最高指挥多是差不多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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