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不计其庶(465)+番外

陈凤宁瞥了庭芳一眼:“谁稀罕你的云锦,你给我快些回来,别磨蹭,我们才不缺那点子东西!”

突如其来的亲近,庭芳有些诧异。她与姜夫人关系单纯,天下当姥姥的多半疼外孙,便是不如孙子,那也是心肝宝贝,有了这一层关系,处的久了自是有几分情谊,不足为奇。但与陈凤宁便有不同,她嘴上说着来投靠,实则手起刀落的□□,当了一辈子官员的陈凤宁便是不恨她,至多也就是个同事关系,好端端的猛的冒出关怀,庭芳头一个想起的竟是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来。

陈凤宁老于官场,最擅观人颜色。庭芳再会掩饰,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但陈凤宁想要在庭芳夫妻被福王防备时攫取利益,就必须先取信于庭芳。帝王天生多疑,到时徐景昌不得不以退为进。退,非真退,朝中不留人那便是彻底边缘化,这手段混朝堂的谁都精熟;而福王不愿被人视作过河拆桥的小人,也不会逼迫太过。福王在上拉,庭芳在下推,那等好处,不是他为合作者能获得的。他得是姥爷,是亲人,才能享受此间妙事。正当离别,摆出长辈的姿态,庭芳或一时相疑,日子久了,总会信的。毕竟他们之前没有过冲突。

一瞬间二人心思千回百转,庭芳笑道:“家里劳姥爷费心。”

陈凤宁一甩袖子,哼了一声。

姜夫人推了他一把,对庭芳道:“你别理他,他就是老糊涂。昨晚一宿没睡,嘴里嘀嘀咕咕的,见了面又不好生说话。就是这别扭性子,闹的你舅舅表哥都不肯亲近他,也就你脾气好些,愿同他说两句话,你要出远门,他的老毛病就又犯了。”

庭芳这才发现陈凤宁的精神有些萎靡。陈凤宁被庭芳盯的有些不自在,他能察觉庭芳微妙的情绪,庭芳就未必不能探究到他的内心。昨夜他故意做给老妻看,姜夫人精于内宅与人情,没见过祖孙博弈,她一门心思都是拉扯自家人,可谓是一片真心为庭芳。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比自己表白有效的多。然而事出突然,表现的终究是不大自然。余光一扫,看到了徐清。幼小的孩子最喜看人眼睛,你倘若盯着他瞧,他自是愿同你亲近。陈凤宁不过盯上一小会儿,徐清已在韩巧儿怀里扑腾,伸着胳膊要太姥爷抱了。

陈凤宁故作无奈,抱过徐清。小孩儿爱扯胡子是本性,才到陈凤宁怀里,上手就揪着胡子不放。陈凤宁疼的呲牙咧嘴,徐清还当是太姥爷同他玩,越发兴头。庭芳拍了徐清的小爪子一下,喝道:“放手!”小孩子有些毛病就不能惯!

徐清玩的正高兴,哪里肯放?庭芳欲掰他的手,陈凤宁就抱着退开两步,护短的道:“你个做娘的半分耐心也无,哪能动不动就打,你得同他说道理!”

庭芳抽抽嘴角,尼玛,他还听不懂人话好吗!

徐景昌眼疾手快的趁着徐清换手时把他抱开,徐清看了看左右,有最纵容他的太姥爷跟太姥姥在,瘪着嘴就哇哇大哭。陈凤宁老两口登时就急了,纷纷道:“哎呀你弄哭他作甚?”

姜夫人道:“谁家姥爷不给扯胡子,反正都老了,还想做那美髯公不成?你就让他扯扯嘛!你看他哭的多难过!”

徐景昌:“……”总算知道陈恭怎么长成熊孩子的了!

周围的围观群众就这么看着堂堂布政使围着堂堂都指挥使打转儿,隔着徐景昌高大的身形,上蹿下跳的哄重孙子开心。

庭芳深吸一口气,默念道隔代亲隔代亲……强行忍住收拾徐清的冲动,扭头对钱良功道:“江西琐事,多赖先生。若有变故,尽快决断。哪怕做错也比犹豫不决强,大不了咱们再想法子描补。”

钱良功憋着笑道:“郡主放心,还有仪宾并陈大人在家呢。”

该说的话该讨论的内容早在临行前的会议上说明,多说无益,反倒显得不信任幕僚。徐清的假哭声如魔音灌耳,庭芳耳不听心不烦,带着君子墨和王虎,跳上船走人!与此同时,预备去统合浙江与安徽的任邵英,亦登上了船舱。

滔滔江水裹着庭芳的船远去,徐景昌抱着儿子,才分别已想念,等你早日归来。

京杭大运河接驳长江,庭芳可以走水路直入淮扬。省却了换交通工具的麻烦,在古代的出行环境里已算不错。此番她不单带了人与一些可以顺手销售的货物,重要是带了不少银子。在江西滚了一年,顾不上穿衣打扮,日常动用的皆是布衣或绢。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在家里怎么样都无所谓,她的权威建立在才学与对军队的掌控。但出门在外就不行了,尤其生意场上,输人不输阵,怎么华丽怎么来。因此她预计在松江停靠七天左右,用以打造装备。

谈判虽急,却也谈不上行军的分秒必争。报信则不然,任何时候信息都是越快越好。陈凤宁的长信在庭芳未到淮扬时,已抵达目的地。户部左侍郎汤玉泽拆开厚厚的包袱,见里头全是字纸,不禁一愣。料的事情恐怕不简单,随口指了几件事把书童支开,一目十行的扫起信件来。

汤玉泽是湖北人,乃陈凤宁的同年,二人年纪相差仿佛,都是少年得志,交情颇深。陈凤宁次子陈季常之妻便是汤玉泽的侄女。之后二人各自为官,已是多年未见,只有信件来往不绝。固然比不上与叶阁老的总角之交,于官场上算死党了。户部本就管天下税收钱粮,陈凤宁对不久前平定甘肃有功、升回京中坐了户部第二把交椅的汤玉泽更是殷勤。而汤玉泽入京不到两年,根基不深,多有依仗先太子残部,对陈凤宁自然也是客气有加。

先太子的人历经诸事,已不剩多少。尤其是叶阁老跟着亡故,所谓人走茶凉,便是之前忠于先太子的,慢慢的皆转了心思。庭瑶一个女眷,能继承的太有限,再则庭瑶便是个男丁,也太年轻了些,难以服众。到福王崭露头角,其跟前为首的文官与叶家势力已无太大的瓜葛。同时,严鸿信稳稳坐了十几年翰林院掌院,本就不容忽视,何况还是福王岳父。可以预见的、将来的文官党魁非严鸿信莫属。大家都是文官,能跟叶阁老混,自然也能跟着严鸿信混。逐渐的,先前叶阁老的友人变成了严鸿信的莫逆,汤玉泽便是其中之一。

官场无节操,汤玉泽的大腿抱的麻溜,翌日陈凤宁入京,只怕还得汤玉泽去引荐于严鸿信。此时此刻,看完信件的汤玉泽心里有了数,望了望天色还早,即刻便出门往严府去了。

严鸿信家里还算安静,他自来做官就低调,如今更是恪守礼节,一般不在家处理公务。大伙儿知道他的性子,等闲也不来家中寻他。汤玉和不费多少工夫,就见到了严鸿信。

先彼此寒暄几句,分宾主落座,汤玉泽试探的道:“掌院大人可知江西行王田之事?”

严鸿信就是江西人,自家族人的田地被分的一干二净,怎能不知?族人哭天抢地的写了无数信件,都被他压下。无他,不分了田地征税,江西拿什么养兵?又拿什么反扑?固然心中不乐,但此要紧之时,需得隐忍。各自都只为家族私利,到无可挽回那日,又得有多少严氏族人颠沛流离?徐景昌已是客气,缴了田产却没怎么动房产店铺与金银,存粮也保住了多半。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可未必制得住军队,旁人家不少被劫掠的,若非事先吩咐,严家必有一劫,还不好怪人家。这个人情,严鸿信默默收下,就不好太管江西琐事。好不好,都是为了福王,为了大伙儿的前程。今日能夺,明日还得归还,他才不信能推行王田。便是福王想,历代帝王哪个不想?就是不知汤玉泽提起此事作甚。

严鸿信笑呵呵的道:“年轻人敢想敢拼是好事,我们都老咯。”

汤玉泽笑道:“王田是好,却是便宜了那些懒汉。年轻人有些思虑不周。”

上一篇:庶出庶出 下一篇:我知道你很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