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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计其庶(483)+番外

房知德低声道:“也是我等想岔了道儿。”

庭芳道:“罢了,多谢你们来救我。”

房知德海上飘荡多年,何曾不知洋人心里弄鬼。只是许多时候明知他们有目的,也不得不跳坑。身不由己无外乎如是。此时此刻,他尤其清晰的感觉到,皇朝的强盛与个人命脉的关联,更能理解庭芳对福王的忠心。非忠,无可奈何矣。

厅内渐渐安静,前院的悲戚之声越过屋瓦传来。庭芳深深叹了口气:“你们替我约见一下洋人,我与他们谈谈吧。”

菲尔德可谓是庭芳的“老朋友”,从东湖入江西的海路上,庭芳乘坐的便是菲尔德号。被他半途扔下,庭芳毫不留情的仗着郡主身份给十三行并广东布政使施压,把菲尔德折腾的死去活来。菲尔德是英国商人,但他并不是走英国到华夏的全航线,因为耗时太漫长。如今的商人,许多都是走短线,货物一截一截的运输,才造就了许多港口的繁华。就如印度,几次兴衰,都与华夏国运息息相关。华夏昌盛,东西交流频繁,印度就富庶,反之印度则衰落。世界经济早就一体,只不过不似后世一般,影响到每一个人。

“合作愉快”的菲尔德再次见到庭芳,便再次惊叹于华夏工艺品的超凡脱俗。一样是宝石镶嵌的首饰,却是繁复华丽到了极致,又不失大气。云锦织就的衣裳在阳光下反射出令人迷醉的光辉。

不符合菲尔德审美的脸庞比往日更显成熟风韵,菲尔德笑着见礼,用的竟是汉语。可见一年多未见,菲尔德很是下了一番苦工。同样下了苦工的庭芳从容用古英语叫起。古代英语与现代英语相去甚远,庭芳本就忘的差不多,基本从头学起。幸而对于能说本国语言的外国人,大家都是宽容的。庭芳不去挑剔菲尔德发音古怪,菲尔德也当做语法错误不存在。寒暄好一阵儿,彼此才落座饮茶说事。

闲杂人等早就退散,菲尔德带着翻译而来。翻译是个华人,世居澳门,那地界儿能说各国语言的都不奇怪。菲尔德没了霍克神父做搭档,就特从澳门寻摸了个通晓几国语言的人,高薪聘请在身边。他的汉语便是同翻译学的。只双方的语言都不精通,谈判还得依靠翻译。

昂撒人比较直接,不似华夏那般迂回。庭芳不知目的,只虚与委蛇,三四个回合,菲尔德就憋不住了。开门见山的道:“尊贵的郡主,您欠我一个人情。”

庭芳笑道:“我亦可还你一个人情。”

菲尔德笑眯眯的道:“郡主说话算话么?”

庭芳道:“你想要什么样的人情?”

菲尔德道:“我喜欢瓷器,那太美了!英国人都喜欢,法国人也喜欢,全欧洲的贵族都喜欢!”

庭芳道:“十分荣幸。”

菲尔德见庭芳只说虚话,便道:“所以我想在景德镇成立一个公司,专门收购瓷器,您看可以吗?”

庭芳有些意外,景德镇的瓷器本就远销国外,菲尔德想要理所当然。然而如此大的手笔,就为了建一个公司,是活雷锋的节奏?庭芳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问道:“你的公司,需要些什么?”

菲尔德道:“一块不错的地皮,一些税收上的优惠,以及我们想自己建窑烧瓷,制作工艺品,贩往欧洲。”

条件有些苛刻,庭芳不大愿意答应,淡淡的道:“菲尔德先生想要的恐怕不是瓷窑,而是我们烧瓷的秘方。”

被庭芳叫破目的,菲尔德也不生气,笑道:“郡主,您不用把秘方看的那么重要。我去过许多地方,都没有景德镇那样好的土壤,即使我知道秘方,即使秘方传去了欧洲,也没有什么用处不是?我想要的,只是做上游厂家,那样更舒服,不用受制于人。”

庭芳呵呵!后世作为丝绸原产地的华夏,丝绸价格长期受制于日本,上游厂家也未必就可为所欲为。欧洲现在正在绞尽脑汁的研发高端瓷器,庭芳才不肯把秘方交付出去。诚然,每一种土,对烧瓷的要求都不同,但庭芳对洋人天然防备,总觉得菲尔德另有目的。因此果断的拒绝了菲尔德的要求。

菲尔德叹了口气:“郡主总是如此的不讲情面。”

庭芳但笑不语。

菲尔德又道:“好吧,好吧,我不建窑,只开家收购并销售的公司总可以了吧?我们购买瓷器,销售新兴的机器。郡主您知道的,英国的各种机器遍布世界,我们可以从南洋进口,您觉得怎样?”

只是做生意的话,庭芳点头道:“可以,税收方面也可以给你很大的优惠。如果机器够好,地皮也可以便宜点租给你。”

菲尔德有些不满:“只是租?不售卖么?”

庭芳道:“江西省境内的土地都是公有,只可租赁不可售卖。”庭芳想了想道,“可以与你签约二十年。”

菲尔德想了想,二十年不算短,而且在可控的范围内,亦高兴的答应了。随即,他又提出:“如此,我们会有很多人去到江西,郡主,您看,我们的风俗各有不同,如果有冲突该怎么办?”

庭芳眼皮一跳,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你想怎么办?”

菲尔德道:“如果我们的违反了当地法律,可否交与我们自己处置?我保证公平合理。”

你妹!庭芳差点就掀桌,尼玛的一个破船队就想要治外法权,想得美!冷冷的道:“那菲尔德先生可否代表贵国的国王与我签署同等的领事裁判权?华人在英国的土地上,亦可不受本地法律的制约?”

“郡主果然很了解欧洲。”菲尔德笑笑,“可是郡主,我诚挚的建议您答应这个条件。”说着指了指窗外,“我觉得,兵戎相见并不是个好结果。”

赤裸裸的威胁!徐景昌远在江西,江苏的废柴们根本无力抵御洋枪洋炮。房知德听的有些着急,庭芳却还算镇定:“你知道江苏有多少座山么?”

菲尔德疑惑的道:“有关联吗?”

庭芳道:“你的船,能登陆么?”

菲尔德哈哈大笑:“我无需登陆,尊贵的郡主,你们华夏有一句俗话,叫一力降十会,我可以把城池都烧掉,就像今天这样。即便您组织丛林反击战,可您也没办法再发展商业。在全球的棋盘上,一步输步步输,没有钱您更没有工业,到时候是什么结局,郡主想知道吗?”说毕,补充了一句,“郡主去过南洋吗?”

庭芳在一瞬间明白了清末李鸿章签约时的憋屈,固然丧权辱国,可若不签,立刻就亡国。清王朝是为了自己的统治,而她叶庭芳,则是想争取时间。她才一条军火的产线,全面开花的战役打起来那点子远远不够。保持着国土的完整,狂奔到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才可似美国一般借此兴起,才可再不被人威胁。如果现在就陷入兵灾,结果可想而知,待到土地被瓜分,想要再统一,就难如上青天了!

庭芳胸口起伏,再是权衡利弊,也绝不想签下那屈辱的条约。她不怕骂名,怕的是洋人步步为营,蚕食华夏。这个口子,她不能开,底线不可妥协!

菲尔德占尽优势,显得怡然自得:“郡主真的可以认真考虑,我认为江边的南昌,经不起炮火的洗礼。您说对吗?”

房知德与任邵英面色铁青,再怎么想,也没想过菲尔德胃口这么大!怪不得庭芳一直对洋人极端防范,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二人对望一眼,皆是悔之晚矣的表情。请神容易送神难,炮火的射程内,什么都是对方的!

菲尔德补充了一句:“如果郡主答应,就请郡主上船,我们可护送郡主安全抵达南昌。”

猪才上船!庭芳脑子飞速运转,她不能答应菲尔德的要求,可是她必须坐船离开。菲尔德带着船队横在运河上,她实在无法绕开。走陆路更是不现实,谁知道刘永年会不会迁怒于她?正经的国仇家恨,不独刘永年,江苏境内只怕人人都恨她入骨。总有人不敢去挑衅强权,只敢对看着不大强悍的人撒气。就如总有被家暴的妇女不怨恨丈夫,反而恨警察无能一样。况且,不管走那条路,她都要上长江,菲尔德的走水路可率先在长江拦截,甚至攻打毫无准备的南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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