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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穿越女的倒掉(129)

十四郎看着她,不知怎么的,渐渐就放松下来——至少在她躺在云上,用笑得水光泫然的、映着皎洁月色的眼睛含笑看着他的那一刻,他脑中没有出现她身上不相干的部位。他只纯然为她此刻的快乐而感到满足和幸福罢了。

而后在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时候,便已俯下身,轻轻亲吻了她的眼角。

两个人怔愣的对视着。

随即云秀飞快的坐起来,整顿衣衫鬓发。

十四郎则有些混乱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一时想得道歉才行,不对他刚刚并不是想轻薄她啊,居然真的成了登徒子怎么办才好……一时又在混乱的间隙飘飘然的想,啊,亲到了。

但云秀纠结了片刻,居然为难的说道,“不知你意识到没有……我看到的是个女人。”

十四郎愣愣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忽的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

他捂着额头,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哦,原来云秀“想到这里去了”。

这一夜的烦恼忽然间都冰消瓦解。

“嗯。”他低笑着,凝眸望向云秀,“我看到的也是。”

云秀愣愣的看着他。

十四郎便笑着指了指自己,略有些羞赧的,“只是一副皮相罢了,底下还是我。”

云秀看着他的眼睛,不知为何,心口竟突的一跳。

然而十四郎随即便又难为情的低头看了看,道,“能不能变小一些啊……”红着脸,声音几不可闻,“太醒目了,忍不住就会在意起来。”

云秀:……

作者有话要说:别问我在写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_(:3ゝ∠)_

第90章 未妨惆怅(八)

乔迁宴很热闹。

尽管十四郎——或者该说十四娘?是个生面孔,还是在大晚上的独自来做客,奉安观上下却并未将他当陌生人或怪人。很慷慨的接纳了他。

吃过晚饭后,一群小姑娘围着他叽叽喳喳的说话。这个问,“师姐说你是她的道友?你也是道士吗?在何处出家啊?现在在云游吗?你们何时认识的?”那个就问,“你喜欢哪部经?出家多久了?本家姓什么?籍贯何处啊?”……很令人怀疑她们到底是想算卦还是要说媒。

十四郎却分外耐心的一一解答。

明明自己刚变成女孩子时时那么拘谨,可面对真的女孩子,他却从容又诚恳。

云秀不由便想到他说的“你的家人”,心里越发觉得温馨暖和——他大概是真的将她们做她的家人来喜爱和尊重了吧。

……他一股脑拿出来的那些礼品,在云秀的顽固坚持下,最终只带了香盒和香团来。旁的作为贺礼虽说也无过错,可毕竟是准备给柳世番的见面礼,品味上自然更倾向于士大夫的审美。而奉安观中这些女道士们,固然也都是读书不少的出家人,却还没雅到那个份儿上。熏香便刚刚好。

只是想到那轻轻扫过眼尾的亲吻,云秀也不由会想——他准备给她家人的那些“见面礼”,究竟是想用在那种“见面”的场合?

要猜测到特地的场合上,也并不困难。

要意识到他们之间互有好感……也是一点就通,顺理成章的事。

她只不确定,十四郎是否明白所谓“修红尘”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让她稍微感到烦恼起来。

毕竟忙碌了这么多日,观里老少很快便撑不住,一个个打着哈欠犯困起来。

夜色静深,欢宴散去。众人都回房去睡了。

长安宵禁不比旁处,都这个时候了,自然没人觉着十四郎还会告辞离开。早就准备好了客房给他。

但十四郎当然得回去——离开时他虽借口说累了想早睡,“非宫中传唤”不许叫醒他。但明日一早该起床时他若还不在,事情可就闹大了。

观内终于只剩下云秀还没睡时,她便取了解药,帮十四郎解除了变化术。

终于恢复成正常的身高差,十四郎垂眸笑看着她——看他的目光,分明就很想摸一摸云秀的头顶,提醒她掌握制高点的究竟是谁。

但不要紧,云秀想,等一会儿上了天,他就知道到底是谁说了算了。

十四郎笑看着她,又抬头看了看空中微缺的圆月,道,“这么好的月色,我们走回去吧。”

云秀:……陪他散散步,倒也不是不可以。

云秀便给他披上隐身的斗篷,陪他漫步在严冬时冷彻皎洁的月色下。

然而才从奉安观里出来,便见隔壁高高的院墙之下站着一个人——正背对着月光,仰望着墙上攀援而出的枯藤。

散落的乌发,随风翻动的白氅。身量比十四郎还高一些,挺拔又倜傥。四枚夜明珠如萤火虫般悬停在他身侧。都不必看全模样,单凭气息就能认出是谁来——令狐十七。

他察觉动静回过头来。黑而清冷的眸子扫过云秀,再扫过十四郎。原本身上似有若无的疲倦便收敛起来,化作一个温和从容的微笑。

他指了指身旁的庭院,道,“……是巧合。”

早先相见时的那种违和感又浮现出来。

云秀想了想,回头对十四郎道,“暂时不能送你回去了——我有话同他说,你先回屋里去等一会儿,可好?”

十四郎点头道好,却没有立刻离开。

他站在一旁看了令狐十七片刻,向他颔首为礼,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令狐十七便也点头回礼。

待十四郎离开后,令狐十七才又望向云秀。

“那就是十四郎?”

“嗯。”云秀点头。她知道他是在故意岔开话题,于是更确定了,他确实不对劲,“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令狐十七复又仰头看着眼前庭院,许久之后,才道,“……那年同你争吵后,从华阴县回到长安我便开始修行。”

“嗯。”

“指点我修行的道长不肯住在国公府,阿爹便买了处院子给他——虽说是给了他,实际住的人,却是我。”他便抬手指了指,“就是此处。”

云秀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嗯。”

“如今,我又要搬回来了——真不是故意缠着你。”他笑看着云秀,面色平静又无奈,“我也没料到他会隔出一道院子,盘给你住。”

他眼睛里没有他惯常该有的散漫又嚣张的光。

“表哥。”云秀便再一次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令狐十七看着她——他们表兄妹之间当真是太熟悉了。只需一眼她便能看穿他隐瞒着的心情。同样也只需片刻对视,他便知道她非穷根究底不可。

真是半点体面都不给他留。

“……阿爹过世了。”令狐十七轻轻舒了口气,道,“昨日刚刚下葬。”

第91章 未妨惆怅(九)

令狐晋已年过六十。不算短促——可令狐十七总觉着他时日还很长,长到无需考虑生老病死之事。

他并不怎么尊敬自己的父亲。

旁人看他的父亲,是“侧帽风流”是“大才槃槃”是“风鹤走敌阵。云鹏忽飞翻”,是天子众多外戚中独一无二的风流人物。可在令狐十七眼中,他只是个有钱有趣但大致依旧可归类为“乱世烂人”的老头子罢了,唯一的区别只在于——这是他家的老头子。

他小的时候,这人拿胡子扎他。他生病的时候,这人皱着眉笑他。他跟云秀吵嘴吵的摔盘子砸碗时,这人无奈的训斥他“何不免冠徒跣,以头抢地”,发怒得更难看些?他教他读书、读史,引导他为人处事,教他如何透过时局,看破本质。偶尔也会抱怨时局腐朽,无人为百姓考虑。却在他反问“何不散尽家财,舒解国难;何不犯言直谏,匡扶时局;何不挥军直进,解民倒悬”时,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于是厚着脸皮翻过来训斥他“何与尔身”——干你个小兔崽子何事?

但大致上,令狐十七是喜欢他的——毕竟这是他家的老头子,就算总有这样那样的“烂处”,也依旧比旁的老头子可亲可爱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