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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穿越女的倒掉(77)

至于做护符账房里的女算盘听说华阳真人要**,立刻打着算盘给华阳真人算了笔帐去年我们赈灾花了多少钱,恤孤花了多少钱,吃穿用度花了多少钱……别看账面上是盈余的,但我们的财务结构很不健康啊。就一个破菜园子一个十来亩的庄子,产的米菜刚够自己吃饱,大花销全靠香客捐献。我们缺钱呐,我们缺很多很多钱!咱们观里的护符口碑好,许多人都在问什么时候再出一批,不如就趁此机会再出一批?道长您若实在清高,不愿意卖护符,我们就只好买田了。我们不用交田赋,买田最合算!说起来最近捐税重,田里刨出那点粮不够交赋的。白送给我们怕都有人愿意,正是置办田产的好时候啊!

华阳真人、云秀:……

两位修仙人,只好老老实实围着炉子开始做针线活儿。

小姑娘们老老实实开始抄书了,阿淇便来帮云秀拈针。

一面忍不住就问,“大师为何不愿买田?天下能古刹名寺,哪个名下没有千百亩良田?”

云秀心想,这叫侵夺田产。寺庙侵占的田产多了,朝廷能收税的田产就少了。待超过了限度,朝廷榨干百姓也收不够税时,就要灭佛屠道了。

当然这并不是奉安观不买田的理由。

奉安观只是为了给老太太追福而建,待三年之期一满,只怕华阳真人和她都会离开。柳家也未必愿意继续供奉着,到时怕就要将道观遣散了。若攒下大笔田产,不是徒然增添事端吗?

云秀看向华阳真人,华阳真人却摇头,“难以一言备述。”又看向几个交头接耳抄着书的顽童,“你去告诉他们,若明日我讲完法,她们还背不下来,我便让她们父母来领她们回去。”

不知为何,云秀竟从她眼中看出些悲悯和无奈来。

阿淇却只以为华阳真人吓唬她们的,便笑道,“我这就去同她们说,保证她们再也不敢偷懒了。”

云秀便悄悄问,“怎么了,明日法会会出什么乱子吗?”

华阳真人道,“有我在,能出什么乱子?”

云秀想想也对,便道,“那您为什么要把她们送回去啊。”

“你舍不得?”

云秀有些不好意思,“……一起住了这么久。骤然分别,肯定会有些舍不得啊。”

华阳真人抿唇微笑起来,“……痴儿。”

云秀就当这是她的口头禅了。

华阳真人又道,“你刚从华山回来时,我还担忧你会走火入魔,看来是我多虑了。”

云秀吓了一跳,“什么走火入魔?”从华山回来,正是她道行大涨的时候,她还觉得形势正当好,趁机刻苦修炼了一阵子呢!

“心魔。”华阳真人道,“你曾问我,为何世上遗愿如此之多,最终归宿却是汇入弱水。彼时我没有回答,如今却不能不告诉你了你可知释家菩萨有地藏王?”

云秀点头。

“那必也知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吧”

云秀再点头。

“那你觉着,地藏王菩萨何时可证菩提?”

云秀不做声了不是不知道何时,而是她觉着怕非得到人类灭绝,这位菩萨才能现身成佛了。

“你曾对我说,你修道是为逍遥?”

“是。”

“你觉着逍遥之道,根本在何处?”

云秀犹豫了一阵子,她觉得都很重要啊!首先得超脱生死不知道自己那天就玩完了,这肯定不是逍遥吧。然后得有大神通干啥啥不成,逍遥的起来吗?最后当然是要有一颗逍遥之心别学她当初脑子进水,都考进玄幻奇幻系了,居然进了宅斗司。

“……在心有逍遥吧。”

华阳真人便道,“而遗愿,是执着之心。是冥顽不灵的执念,是至死不舍的业障。”

云秀没有发出声音来。

她想起少年临终前的忏悔,想起韩娘遗忘初心时的顿悟。想起阿淇的父母决意赴死前,骤然看到希望后,斩钉截铁的祈愿。

“若道心不坚决,遗愿里的执念趁虚而入,同本心魔障相应相生,怕就要结成心魔。令辛苦修行毁于一旦。”

云秀便记起,少年的悲痛侵入她的内心,同她心底潜藏的悲伤相呼应相混淆时,那物我不分的感受。

原来那就是所谓的走火入魔吗?

她便坦率向华阳真人承认,“在华山上,替人了却了一桩遗愿,确实被执念给冲撞到了。可是”她想了想,“可是,师父,我觉着该义无反顾时,却因种种畏惧退避不前,也有违逍遥之心。神仙,是不是也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道义?”

“没有。”华阳真人抿唇一笑,“但是,菩萨低眉,金刚怒目。当神仙觉着自己该义无反顾时,便义无反顾。这也是逍遥。可你既不肯因种种畏惧而退避不前,便该知道,迟早会有一次,那种种畏惧成真。到那时,你能做到不悔吗?”

云秀眨了眨眼睛这个,还真不敢保证。

华阳真人便摸了摸她的头,道,“那么,便先听师父的话,非到死而不悔时,便不要替人了却遗愿了。”

云秀犹豫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这时外面有人笑着推门进来,“快看,山下起庭燎了,外面要开始跳傩舞了。”

几个抄书的小丫头一哄而起,纷纷眼睛亮晶晶的看向华阳真人。

华阳真人对云秀点点头,道,“去看看吧。今晚怕是要出大事。”

云秀心想,就算真出大事,也不是出去看看就能发现的吧。

但等她走出院子,和阿淇她们爬到高台上去看热闹时,忽见远处灯火漆黑处有红焰浓烟滚滚腾起。

蒲州柳家老宅,着火了。

第49章 相见时难(六)

柳世番不在家,郑氏一个人带着三个女儿,只觉得这个年过得心神不宁。

三天前,二叔叔柳世训便让杜氏来提醒她,“外头有些不肖之辈在打探咱们家,估计是想趁年末来打牙祭。您留神防备。”

柳世训人狠话少,说什么都轻描淡写。“打牙祭”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肯定不是讨顿饭吃这么简单,最起码也得是打家劫舍。

再想到柳世番得罪的那些亡命之徒,郑氏就觉得头皮发麻。

但要当宰相夫人,就得有些当宰相夫人的狠劲儿,郑氏想。她本就是宰相孙女,名门闺秀,深知“临危不乱”、“处惊不变”是名士轶闻里的标配。若真是亡命之徒来了,那必是藩镇针对柳世番又一次报复,且这一次是直冲着寡妻1幼女来的。这种骇人听闻之举,史书上肯定得记一笔,时人更是得很议论一阵。而她在这些逸闻中,定然是个很紧要的角色。这其实也是个机会。

横竖怕也没用,该来的总会来。她刚好可趁机搏命一拼,为她和三个女儿日后出人头地积攒些资本。

郑氏想明白了,便以她哥哥的名义送信给州长史此人是她祖父的门生提醒他留神城中流寇,千万别让年初在长安发生的事发生在蒲州。

却没明说有匪徒盯上了她们母女,要州府派兵来保护州府倒是可以保护她一时,可若匪徒迟迟不出洞,莫非州府要保护她一辈子?只怕时日稍多,就要埋怨她端架子、公器私用了。还不如不留这个话柄。

随即郑氏又写了封大义凛然的信给柳世番,大意是,你忠君之事,不畏生死,妾岂能落于人后?你安心剿匪,什么都不必忧虑,家中事有我照应。纵使局势动荡,你也万勿以家人为念,有所踟躇。否则便上辜负了太夫人教诲之心,下辜负了妻女敬爱之意云云。

郑氏觉得,这封信写得很有水平,只要能流传出去,就足以上列女传。

但是该怎么流传出去呢?

郑氏想了想,又抄了份副本,让人给她祖父送过去。

忙完了这些,郑氏便召集家仆,集思广益,讨论匪徒可能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她们。而后率领家仆,开始一遍遍演练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