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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穿越女的倒掉(94)

打发走了客人,郑氏怔愣愣的看着柳世番。

试探着问,“……还去不去接了。”

柳世番想想,郑娘虽远不及韩娘贤惠聪颖,可好歹郑家也没韩家那么多奇葩。他岂能不给郑娘留足脸面和威严?便克制住了脾气,没有大声。

“去。”

郑氏失望的又扭捏了片刻,“哦。”

然而还不待起身的,又有人来报,郑国公府也来人了——云秀她二姨也十分思念她,听说她回京了,也特地派人来接她过府住几日。

郑氏眼看着柳世番面色由青转黑,额头青筋乱跳。

柳世番:……他怎么就忘了,韩家的妙人还有这位虢国,不,郑国夫人令狐韩氏。

郑氏:……令狐家总没有污点罢!

待柳世番将说过韩家的话,原样给令狐家的说了一遍。郑氏心想,算了,不讨不痛快了,赶紧派人去接吧。

而柳世番揉了揉额头,道,“暂不必安排人去接了——我即刻修书给小七房,令他们暂且看护云秀一阵子。”又道,“你留神探访近郊道观,待云秀回京后便将她送去继续修行吧。”

第62章 东风无力(九)

这一耽搁,渐渐便将云秀给抛之脑后了。

郑氏当然是能拖就拖,绝不主动当着柳世番的面提起云秀。

柳世番却也没再催过——他忙得很,不留神忘了些难处置的烦心小事,也实属正常。

云秀更不会主动去提醒他们自己还在蒲州——她还怕他们冷不丁就想起她,非要将她接回去呢。

柳家的供奉很快便补上了。

但经过这一次耽搁,奉安观岌岌可危的财务状况很快便引起了上上下下一众女人的重视。

奉安观里除了华阳真人外,另有两个拿到度牒的女冠子,七八个来个还没正式出家的小道士,并一个门婆、一个厨子,全都是女人。两个女冠子都是正经人,已落籍在奉安观,现如今正管着观里的账务,自然希望奉安观能天长地久。陪云秀玩的小道士们都是被家人卖过一回的,都明白生计艰辛。阿淇母女更不必提。

奉安观不止是她们的寄身之处,还是她们的庇护之所。

故而一旦察觉到观里的危机,便纷纷动员起来。

女冠子们咬秃了笔杆子想法开源节流,华阳真人和云秀又被她们逼着做了一回护身符。日常只知道玩耍的小道士们,也开始认认真真的学起经文。大一些的还主动做起绣品,希望能卖了绣品贴补用度。就连兼任园丁的门婆也说,观里多草木,可以鲜切了拿出去卖……而阿淇娘则真的做起了豆花,就拿小独轮车推着,在奉安观门前的巷子里叫卖起来。

——别说,打着奉安观斋饭的名号,豆花十分畅销。

华阳真人:……

云秀:……

云秀忍不住问华阳真人,“神仙都是怎么赚钱的。”

华阳真人信手一翻,变出一铤金子来。叹道,“就是没法儿解释从哪儿得来的。”随手又将金子化作泥土,洒落在花园中。

反问,“你可有什么法子?”

云秀便从空间里掏出一大把玻璃籽儿来,道,“把这些东西做成首饰推销给来上香的女檀越们,应该能换不少钱吧?就说是炼丹炼坏得来的。”

华阳真人意味深长的点头,“嗯……卖首饰的坤道观……”

云秀:……一听就不是正经道观啊。

阿淇见这神通广大的师徒俩守着宝山,却被钱逼得愁眉不展,忍不住插嘴,“……我觉着,女檀越们见了这宝石,会很愿意花钱买你的丹方——金子也可说是炼丹所得。”

师徒俩异口同声驳回,“那岂不成招摇撞骗了?”

阿淇:喂……你们还是不是真神仙啊!

最后华阳真人也释然了——世上本就没有养尊处优的修行,没钱就没钱吧。横竖观里还有十来亩田,大伙儿一起稼穑纺织,自给自足吧。

令狐十七听了云秀的描述,笑得几乎绝倒。

这熊孩子从未尝过贫穷滋味,觉得云秀的穷酸模样很能取悦他。

“何不学比丘,‘云方乞食’?”他便调笑云秀,“你若向我讨布施,别的没有,”他便指了指自己,“为你炊金馔玉,供你衣轻乘肥。一世荣华,享用不尽,可好?”

云秀岔开五指嫌弃的将他凑近前的脸推开一臂远,“我若想要,还用你来布施?待我得道成仙,遨游三界时,你已眼花齿摇,昏惨惨黄泉路近了。什么一世荣华,不过是黄粱一梦。我才不稀罕呢。”

令狐十七竟不生气,反而笑她,“你怎知那时就只你一人得道了?凭你这呆瓜脑子,纵得道了想来也是个穷神仙。说不得还得找我打秋风呢。”

“神仙才不分贫富!”

令狐十七笑道,“旁人乘龙驾凤,你就只得半步云头。这算不算贫富?”

云秀:……

“旁的龙凤能自在遨游八极,你却只是仙人的坐骑,这算不算贫富?”

云秀:……

“神仙当然也有神仙的贫富,最多同凡间的贫富不一样罢了——自然,既是神仙,想来亦已将神仙的贫富看破了。”令狐十七说着说着就来了兴致,“说来逍遥二字,是不是指随心所欲?那神仙能否随心所欲的斩杀神仙?”

云秀终于忍无可忍,“……待你成了神仙,自然就知道答案了。”

令狐十七啧啧,道,“若神仙都是人修成,想来神仙亦不过是能耐大些、寿命长些的人罢了——亦不过是一场睡得久一些的黄粱梦而已。”他笑看着云秀,仿佛在陪她玩一个未尝不可的游戏,“不过……既有人陪伴,果然还是想要活得更自在些、更长久些,永远也无尽才好。”

云秀的逍遥道都被他说得一文不值了,他反倒黄粱梦好起来。这岂能忍?

便道,“崔氏未必肯嫁女给你,黄粱梦你是做不得了。好在南柯梦已有声有色,你就安心的睡到天长地久吧!”

令狐十七先是有些恼火——他遍览群书,自然知道南柯一梦说的是什么故事,知道云秀这是在嘲讽他要尚公主。然而瞧见云秀面色,却转怒为笑,调侃她道,“你又听了谁的胡话,闹得自己不痛快起来?”

云秀只觉得他笑得莫名其妙,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了,“……我有什么好不痛快的?”她纵然不痛快,也是被他的谬论给气得,关别人的胡话什么事?

令狐十七先是笑眼弯弯的看着他,看她一无所觉,渐渐的眼角笑意化去,变作淡漠、心寒……一时漆黑长睫垂下,掩去眼中明光,只语气越发冷漠了,“是啊,你有什么好不痛快的。”

兀自站了一会儿,到底没再多说一句。招呼也不打一声,便开花印离开了。

云秀本来好好儿的等他解释,见他拂袖而走,不知为何竟真不痛快起来。心想,你说我何止十句八句,我不过还了你一句,你就这么大的脾气。便只许你欺负我,不许我调笑你吗?话也不肯说明白,便扭头走人……有本事你日后别来啊!

越想越气。便起身将空间里上上下下搜罗了一遍——她也不知令狐十七是怎么做到出入自如的,但这好歹是她的空间。她要锁起来,再不许令狐十七随意进来。可是搜了半天,也没弄明白缝隙究竟出在哪里。

谁知令狐十七还真一下就将她晾了好几个月,直到暮春将近,麦黄蝉鸣,也没再冷不丁的出现在她空间里。

初时云秀还生气,心想若他来了,定然要好好同他吵个明白。

待后来知道他这次是真闹起脾气来了,便想,不来就不来,她刚好落得清闲——又不是没被他晾着过。

渐渐也就将此事搁下了。

因要赚够观里的用度,这一年华阳真人和云秀都分外努力。

再遇着法事,华阳真人便不任意推脱了。云秀也常至外厅为人把脉听诊,还出了一次诊,给外坊富商家的老母看病——她到底年纪小,怕让人看了觉着不踏实,便让管事的女冠子出面,自己扮作小道士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