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欢喜(8)

修熙雯打着伞找到许艺琼的时候，许艺琼看上去很是狼狈。平日眉开眼笑的小姑娘，眼睛肿的像个核桃，刘海打湿后稀稀疏疏的黏在脑门上。

修熙雯故意缓解气氛“这是想要演琼瑶剧还是郭敬明的伤痛文学，45度仰望，半是悲伤半是糖？这天气也不适合啊。”

“我都快气死了，你还打趣我。”许艺琼嘟嘟囔囔的小声说道“本来我觉得都够丢脸了，刚刚跑到操场上，连老天都和我作对，现在回去，她们还不知道怎么笑我。”许艺琼越说越大声，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极委屈，又极想倾诉。

“我没有顶替王梦娴的名额，她自己和老刘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以前她一直在平行班，现在一下子压力太大了，还是想留在原来的班级。”

“我一开始不知道这件事，回去后和我爸大吵了一架。我爸骂我自己没本事，还挑三拣四。其实我知道他说的对。我怪他给我丢人了，其实是我给他丢脸了。”

“我初中的时候，我爸曾经想往上动一动，去省里教书。当时学校为了挽留我爸，开出了一些条件，其中就承诺会让子女在最好的班级，就因为这个，我爸当时才没走。”

“他一直是个很细致的人，瞧着严肃，想的很周到。我那时成绩还很好，他觉得万一用上了呢，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许艺琼断断续续的说，整个人也抽抽噎噎的，她打了一个嗝，似是下定了决心“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努力，太难受了，真是太难受了。”整个人脱力般的蹲了下去。

修熙雯也蹲下了身，拍着她的背，轻声说道“知道，我都知道，我们艺琼最棒了，不哭了好不好”。其实安慰苍白无力，唯有破而后立，才能自我解脱。青春有阵痛，而我们总要成长、总会热泪盈眶。

细雨夹着邪风，修熙雯的伞是单人伞，很快两人身上都湿漉漉的了。两人翘了一节课，幸好是语文阅读课，没有老师发现。待溜回了教室，修熙雯刚坐下，就打了两个喷嚏。

“你感冒了吗？”新同桌李文秀担忧的问道。

“没事。”修熙雯笑着摆摆手，只是说话有些瓮声瓮气的。

正在这时，前排传来了修熙雯的物理试卷，看到试卷的那一霎那，修熙雯明显的愣了愣。顾宏瑾本来正准备回头看一下修熙雯的状况，就听到她动静颇大的起了身，慌乱的将试卷塞在了书包里。似乎发现顾宏瑾在看她，修熙雯干瘪瘪的说了一句“我觉得有些不舒服，还是和张老师请一下假吧。”说着，背着包，就走了出去。

☆、第8天

怎么会这样呢？修熙雯在回家的路上都有些魂不守舍。

上午化学试卷发下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比李文秀少了8分，拿到物理试卷，她发现原来差距可以更离谱，自己比李文秀少了25分。李文秀不算是顶尖的优秀，这33分，一分一名也轮不到她排到前46名，况且青中的每个分数段都咬的很紧，有段时间甚至是1分10人。

今天下午许艺琼的话蓦地回响在她耳边，“被‘保送’进火箭班的又不是我一个人，你问问孙萌萌，沈悦是不是也是关系户，要想让大家都知道实情，怎么没见她把沈悦抖落出来。就知道往自己脸上贴金。”

修熙雯第一次讨厌自己的好记性，她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天张老师报名字，许艺琼是倒数第一个，沈悦是倒数第二个，她，是倒数第三个。

青大与青中颇有牵连，修父修母也算半个教职工体系的，所以，她，是凭自己真才实学进的火箭班吗？越想越觉得生活中处处隐藏着蛛丝马迹，越想越觉得头昏脑涨。

她病了，她想回家。

修熙雯到家的时候，修母正摆好了筷子，准备吃晚饭，看到修熙雯开门进来也是一愣“今天回来那么早，没有晚自习？”

“我觉得身体不舒服，请了假，先回来了。”

修母探了探她的额头，“不怎么烫，多喝开水，多睡觉，肯定是最近准备考试太累了，免疫力都下降了。先吃饭。”

说着，又向房间里喊了一声“老修，吃饭啦，闺女回来啦。”

饭桌上，修熙雯刨了两口米饭，有些心不在焉，终于似是下定决心一般，放下筷子说道“爸、妈，前几天不是说竞赛班要分班嘛，结果出来了，我被选到火箭班了。”

“这是好事啊，”修父脸上的笑容不似作伪，“前两天你压力大，你妈在家都不让我看电视，怕影响你学习。我们家雯雯这么聪明，这点考试不是信手拈来。”

额，修熙雯又默默的补充一句“我进去的时候，是班里的倒一。”

场面顿时尴尬了起来，修母乐呵呵的用筷子点了修父两下“言多必失，知道吗？”

又转而看向修熙雯“没事，别担心。考进火箭班作为阶段性的小目标，雯雯已经达成了。接下来的还是要靠后天的努力，起点低，才能窜的快。如果你这次考的名次很高，妈妈还害怕你在强压下得失心太重呢。学习是持久的，考试是阶段性的，慢慢来，不要太看重眼前的得失。就算你这次没进火箭班，妈妈也还是这个话。”

“嗯，”修熙雯使劲的点了点头。接下来的话，就不需要再问了，否则不仅否定了别人，也否定了自己。

第二天早上，修熙雯起的早，就在顾妈妈的铺子里点了一笼汤包，一碗清粥坐着吃。小吃铺其实不大，只有四张桌子，但学校门口的学生多半是打包带着走，所以现下也不算拥挤。等修熙雯将粥端到桌子上后，顾宏瑾也将小笼包送了过来。

“谢谢啊。“修熙雯楞了一下，她在这边店里吃的次数少，但也知道大家都是拿着餐盘，自己端自己放的。

顾宏瑾将小笼包拿了下来，为她倒了一碟醋，“身体好些了吗？”

修熙雯本想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但不知怎的就吐露了真相“我其实没生病，就昨天物理试卷发下来，发现比前后左右的人少了20多分，有点紧张，以为是我爸妈找了关系，才进的11班。”修熙雯有些不好意思，声音越说越小。

“就算是找了关系又如何？”恩？修熙雯没想到看上去眼底无尘的顾宏瑾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会因为许艺琼是找了关系进来的而瞧不起她吗？”

“当然不会。”修熙雯毫不犹豫。

“能把握住自己能掌握的能力资源，做自己想做之事，没什么不好。”

“那如果我想做的事情，损害了别人的利益呢，机会总是有限的。比如说，我要不是靠自己的实力进的11班，就说明其他人的名额可能被我顶掉了。”不知为什么，修熙雯又追问了一句。

顾宏瑾抿了抿唇，其实他所在的环境决定了他是极少占有资源的人，甚至他要足够优秀，才能避免别人占据自身机会的可能。资本是自身实力的一部分，顾宏瑾看着修熙雯澄澈的眼睛，心下叹息，有些人生来就被保护的好，而他也很庆幸，修熙雯能有这样的好运。

只是，她应该也很难理解他的想法。极快的进步，拼尽全力的成长，只是希望在步入社会的时候能攫取更多的资源，有资源就有话语权，顾宏瑾比同龄的人看的更透彻。至于是否占用了别人的机会，对不起，你本占据了比我更多的优势，却依旧让我夺得先机，那么接下来的主导权就转移到了我的手里。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是你？你本应该更强大。

这样的想法庸俗又市侩，和主流价值观颇有偏离，顾宏瑾不想告诉修熙雯，只是将醋碗往前一推“吃饭吧。”就离开了。

你只要知道一切都好，只要你能和我在一起就一切都好。我现在没有能力，若其他人替我实现，无论什么方法手段，我都感激。

早上到了班级，发现一群人围在讲桌上，看到修熙雯进来，眼中流露出羡慕嫉妒恨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