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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割磁感线(114)

作者: 许温柔 阅读记录

盛骁前面有一位和时间赛跑的老太太,手里拖着一只小轮推车,电梯门一开,率先突出了重围。

老太太还以为出了拥挤的电梯,外面的世界天大地大都是自己的呢,于是任性地将车子横着一甩尾,这就要往病房走去。

她显然没想到有人能把腿迈得比她走得还远。

盛骁一脚伸出去,眼看要和飞来横车亲密接触——那小轮子“滴溜滴溜”地滑,这要踩上去一脚,还不“呲啦”一下,当场劈叉?

他在电光石火间仅是一个想象,胯丨下就已一阵冷风。

盛骁当机立断,果断转了落地方向。

可他整个人的重心已经递出去了,终究覆水难收,最后偏离轨道勉强落地,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像他个子这么高的人,一旦要歪倒,由于距离地面太远,很难控制自己的落地姿势。

如果有一本史书专门记载相关事件,可能能把平地上的每一个坑都追溯出源头。

所幸盛骁天赋异禀,后天又孜孜不倦地勤加练习,最终硬是凭着一把千锤百炼的好腰,以大鹏展翅的姿势稳住了身形。

沈俊彬正看他看得出神,眼珠子隔空在他衣角、领口等每一个小角落滚来滚去。由于关注的点太局部,他还没看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护士站的小护士却看懂了,“呀”地一惊,随后大喘了口气担忧道:“哎呦,没事儿吧?你慢着点儿呀!吓死个人了!”

护士姐姐们一开始坚决不收家属的礼品和红包,可耐不住盛骁每回都执着地追到配药室里,把奶茶和果切硬塞过去。

奶茶是什么啊?奶茶在中国的寓意那就是“你是我的奶茶”啊!谁能受得了盛骁这么个追着塞的塞法?哪怕喝完要上诛仙台也要收了。

是以几天下来,护士姐姐和盛骁说话,语气颇有几分“没外人”的熟稔感。

沈俊彬疑惑地抬头看了看她。

“没事!”盛骁的冷汗极给面子地只出在后背,他潇洒一扬手,“小意思。”

沈俊彬又疑惑地看了看他。

盛骁对自己平衡性的评价还不赖,正想风轻云淡不着痕迹地吹嘘点儿什么,突然看见了沈俊彬心不在焉的眼神一来一回。

那薄薄的嘴唇不娇也不俏了,血色寥寥。

盛骁心里警钟一敲,悬崖插剑勒马,硬生生地闭上了嘴,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沈俊彬蔫头耷脑、营养不良,他发光发热的阀门是该关一关了。

眼下他们两个都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但谁也不能永远长生不老,他总花时间去精彩别人的人生,让沈俊彬在旁边当一个看客——一边心中五味陈杂肝肠寸断,一边还要给他叫好,这说起来确实不像长久之计。

盛骁就着这个贴地飞行的姿势,目不斜视地坐在了长椅上。他长舒一口气,看看沈俊彬手边的包裹,轻言细语地问:“你就这么点东西吗?”

沈俊彬迟缓地明白过来刚才电梯门口那一幕是怎么回事,被吓得一阵后怕,如同又大病了一场。内忧外患之下,他脸上菜色更甚,怏怏地说:“是啊,其他的用不着,都给护工了。”

“嗯?”盛骁略一思索,随即反应过来那些不过是锅碗瓢盆,没什么重要的东西,最重要的就是这个人。

只要把这个人带走,摆在安全无忧的身边咫尺,把他健健康康地养回原样,那么一切夜长梦多统统可以结束,一切有意无意的伤害总有一天能慢慢弥补。

“好。”盛骁手掌顺着自己的膝盖往下捋了一把,确定两条腿不会再丢人现眼地当场拧成麻花。他一手提起沈俊彬的光片和衣服,一手将人拥着肩膀拔了起来:“走了,回家。”

第85章

病房楼越往下层越凉, 一楼大门一开一关,灌进数九寒天的冷风。

盛骁迎着风无所畏惧,将外套拉链一拉到底。

沈俊彬看在眼里, 太阳穴一跳, 心脏大力泵血,直冲上脸。

他多年来习惯了独来独往, 如果对气温判断失误或者准备不足,那就忍一忍, 权当吸取教训。

由于被人公然呵护的经历有限, 看到盛骁的动作他不免手足无措, 不知自己是该诚惶诚恐地接过来感恩戴德,还是该像见过大世面的人一样,习以为常地单手一拎, 潇洒地旋起一阵风。

盛骁并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把脱下来的衣服直接披在了他身上,两手越过了他的肩膀,将衣襟朝中间拉紧,在他身周砌起了一道城墙。

大衣里, 还带着来自盛骁的温度。

沈俊彬被裹得人生圆满, 瞎蹦乱跳的心逐渐乖巧得像炉子上的一壶热水, 有节奏地咕噜噜沸腾, 呼呼冒着热蒸汽。

世界上应当不存在能穿透这件衣服的寒冷, 它有魔法。

他克制住自己拉开衣襟钻进去闻闻有没有盛骁的味道的低级冲动,在心底用两个字简短而高度概括地表达了“世界真奇妙”的情绪。

盛骁给他拉衣服上的拉链, 拉到了顶,沈俊彬顺势一抬头,心想:谁的世界不是舞台,谁的人生不靠演技,一定是他的宠辱不惊震慑了盛骁,才会自觉自发地服务如此到位。

二人的身高其实差不多少,不会超过一个衣码,但今天不知怎么的,沈俊彬一穿上这件衣服,感觉格外宽松,弄不清自己究竟是哪里缩水了。在探寻缘由和丈量差距的过程中,他好奇地将两只手袖了起来。

盛骁低头一看,笑了:“你干嘛呢?刚进城啊?”

沈俊彬在寒风中被衣服裹得兀自花开,这感觉对来他说相当稀罕,是以他体会得十分郑重,使用起来苛刻而小气,甚至不打算和温暖的源头分享。

他提息运气沉下声,保持着风轻云淡的沉稳,淡淡抱怨手底小弟办事不力:“你们开会说什么了?这么长时间才回来,慢死了,不知道我等你啊?”

他状似嫌弃地瞥了一瞥,然而眼角有一根睫毛却莫名打了卷,像女孩子用夹子夹过似的,俏生生的。

“你哥今天来店里了。”盛骁答非所问,凑到他耳边神神秘秘地说道,“董事长亲临,可不是开会的时间就长了么?”

沈俊彬脚步一顿,忽然有点泄气,眨了眨眼,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盛骁早已拉着耳朵对他如实交代过家底,但他却从未将自己的情况尽数相告。这不是他粗心大意,他就是故意的。

他当然无条件地信任盛骁,连身家性命都可以放心交到盛骁手上,可唯独这些事,他不敢说。

不然呢?他拿出一张8开的纸,事无巨细,列出我诸位兄长姓甚名谁、我几代长辈身居何位,如今家族名下共有企业多少家,每年上税多少钱……这样一来,他们之间是没有秘密可言了,可他的神秘感也将荡然无存。

浑身打满祖宗八辈成就几高、家宅良田资产几何的标签,这让他还怎么轻装上阵、灵活矫健地勾引盛骁?怎么带着一身未解之谜吊盛骁的胃口?

和盛骁相比,没了这些身世的他太普通了,不过是一个对自己下得去狠心的凡人而已。他身上还有什么地方能在人海茫茫中让盛骁多看一眼,对他产生探究的兴趣?

从一开始他就绞尽脑汁步步为营,在盛骁面前连领子都系得比别人紧上几分,穿衣打扮严格按照当季杂志推荐,竭尽所能地营造出一身的不同凡响。

对方越是对什么好奇,他越捂得结结实实。

假如反之,他一开始就坦诚相告,那么盛骁必定对他的所作所为冷眼旁观:哦,带整个团队空降?不奇怪,那不都是他的人么?

他大刀阔斧改弦更张?不奇怪,说起来明泉都是他们家的,想怎么改怎么改,这些小事太“洒洒水”了。

他孤注一掷的努力都将成为轻而易举和情理之中。

更何况,没有人能仅靠一次投资就永远地拥有另一个人,经营是一生的事业。

短短相处几个月就完全交底,出具一本说明书,别说盛骁的阅读体会如何了,就连他想起来都觉得索然无味。人只对自己的发现抱有成就感,至于从说明书上阅读了解到的内容,哪怕写得再清楚、再诚恳,人家看完了说不定还嫌连篇累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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