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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割磁感线(72)

作者: 许温柔 阅读记录

盛骁态度极好地说:“那是我爸。”

一听盛骁跟他谈论“我爸”,沈俊彬精神紧绷地僵在了原地,等了一会儿,却没听见还有什么下文。

信息量太少,他思索了好半天才将两者联系到一起,迟钝地反应过来:“你爸?”

盛骁含情脉脉地冲他眨眼:“巧了么这不是?那可不就是我爸么。”

沈俊彬:“……”

想到盛骁当初一力承担时的大义凛然,想到他眼看着自己提心吊胆地开车送站,想到这家伙回来后心安理得地收下那一信封钱,想到自己因为这件事一度原则尽失,沈俊彬一愠:“盛骁!”

“冷静,冷静。上着班呢,一定要冷静。”盛骁早在他沉思时就已不动声色撤退了一小步,“他年龄大了嘛,难免脾气怪了点儿,您多多理解。要不我把钱还你?”

沈俊彬既气他不早坦白,又终于能对他当日的折腰之举释怀。

后者绝对性地盖过前者,但他不确定自己应该先表露出来哪一层情感。一念之间,他只想出手对着盛骁那张脸狠狠地捏一把,捏得他吱哇乱叫,叫他不敢再作怪:“不要,我赏你了!”

盛骁站在摄像头下方有恃无恐地嘻嘻笑,轻声轻气地冲他道:“哎,沈总,别动气。你明天来找我吧,我跟你好好解释,再说咱俩还要商量找地方的事儿呢,是不是?”

沈俊彬看似挑三拣四,眼中绝不揉沙,但这么天方夜谭的事端到他面前,他一垂眼,好像也就过去了。

拎不清的前尘往事和他爹的没事找事在他们二人之间终于能翻过页,盛骁有一种洗脱罪名,重出高墙之感。他感谢领导宽宏大量的理解,感谢组织给予了极大的包容。

只是,夜里一回想,万事如意之余,沈俊彬咬碎了牙往下咽的神情又教他良心扑腾得嗵嗵作响,不由得失了分寸地掐了一下手心。

那个人的隐忍似乎是一件昂贵的消耗品,将它浪费在这些事上如同明月照沟渠。盛骁心还未来得及疼,肉就先扎扎实实地疼了一把。

看着墨蓝色的天空,他居然有些后怕,他知道自己再也不敢让沈俊彬陷入那种悲愤的失落之中,还要强行展露出若无其事的坚强。

可……沈俊彬他,好像也有点哪里不太对吧?譬如,开车走在路上,他怎么毫无征兆地开口就说“跟我过一辈子”?

那句话出乎了盛骁的意料,他浑身过电似的一麻,没能及时接上漂亮的回答。事后他再想起这事,还是觉得沈俊彬说的那句话实在很“土”,连词汇匮乏的小学生之间交往都不提这种问题了。

不是他不答应,是现在会斥巨资办理天价“终身会员卡”或购买二十年以上理财产品的人也很少了,偶尔有那么一两个,说出去肯定被人笑掉大牙。

在这个光怪陆离瞬息万变的世界里,对他来说,“过一辈子”这词,着实有些抽象。

一辈子有多长暂且不提,光看他们的工作性质,也许沈俊彬把明泉的餐饮带起来之后就会被调往下一个分店。到时他们怎么办?无线做丨爱?还是沈俊彬能把他打包一并带走?

乍一看这小青年,会觉他是一位花哨不实的弄潮儿,东一条领带西一副袖扣,价格昂贵的行头多得数不胜数,必定是有丰厚祖荫或不正当财产来源才这么孔雀开屏。可有一些人的奢侈是沁进骨子里的肥腻,有一些人的精美则是身在其位故而摆出姿态给别人看的包装,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其实沈俊彬对自己的要求比对谁都严苛。

华丽的衣着不过是他的工具,就像骑士身着铠甲,让人敬畏不敢冒犯,但他们心中自有坚守的分寸,绝不以此逞凶横行。说白了,沈俊彬某些时候是会获得业主方的绿色通道,让他能便宜行事,但他却没为自己开辟过什么特权,不像是哪位大高层的直系亲属下基层体验生活。

他能一句话就决定自己的去留?又或是带上非本部门的什么人一同调动吗?

盛骁至今还没参加百翔系统的考核,按照规则,在明泉他有业主的钦点,是总监级职位,到了其他地方可能就得从一般的经理、主管干起。他自问有点重,沈俊彬不割肉的话,估计带不动。

而沈俊彬若是肯吃亏换来带上他,他们的关系就要引人遐想了。

怎么一辈子啊。

难道,他要像民国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富家小姐全家十几口人逃难到上海,倾慕小姐的穷小子也跟了过去,白天在码头扛沙袋,晚上悄悄私会?

等他在陌生的城市扛沙袋扛到转正,沈小姐恐怕又要迁徙……不行不行,这个比方可不敢让沈总知道。

盛骁下了夜值的当天晚上,天空下起了绵绵细细的雨,不大也不吵。

沈俊彬深夜造访,肩膀和发梢沾了细小的水滴,单手拎着一包24小时便利店购买的食材,按响了门铃。

盛骁怕他因为昨天的口供而发难——他倒不是怕沈俊彬挠的那两下,他是不舍得再让他生气了,打算提起此事就先主动忏悔,请求从宽发落。

不料沈俊彬提也没提,目光不带情丨欲,反而有些柔软地扫过他一眼,说:“今天冷,进去多穿点。”

盛骁随便套了件衣服,见沈俊彬站在空间不大的厨房中央,正无声地将衬衣袖子卷起,露出小臂,同时冷静地审视着厨房的设施,面容严峻。这副表情常见于电视机里的运动员,他们虽已准备充分,但在临场时还是身负着莫大的压力,毕竟十年磨一剑,今日试霜刃,非要技惊四座才能告慰生平。

看起来,沈总监是打算要大展身手了。

盛骁偎过去:“我吃过饭了。”

沈俊彬垂下了手,郁闷地望他一眼:“你不是才睡醒?”

“那我下午饿了嘛,饿了不得吃东西?”盛骁一脸无辜,“我叫了外卖,吃完又睡了,现在才醒。”

沈俊彬依旧面沉,不悦道:“我说了我今晚要过来。”

难得他今日心血来潮,念在盛骁平时恳求还算走心的份儿上想做顿饭。早知道盛骁吃过了他就不会拐弯去一趟便利店,算起来还能早过来半个钟头。

谁会半夜三更跑去买菜啊?他买的时候就怀疑这举动有点蠢,没想到买回来还无用武之地,顿觉自己变成了蠢的二次方,悻悻地把精心卷起的袖子放了下来。

“可你又没说,我怎么知道你要亲自做饭?你要是早说,我从昨天就开始绝食了。”盛骁从背后抱住他,“但是你可以喂我点别的。我多久没吃你了?”

“……”一被他抱住,沈俊彬的眼睛蓦然睁大,抱怨变成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的击掌自赞。太难的问题他已回答不上来,只有这个掰手指头能算清的活儿还勉强可以。

他粗略一数:“一星期吧。”

“你不要骗我。”盛骁贴着他的耳朵轻轻地笑,认真地跟他计较,“不止一星期吧,我怎么感觉有几个月没抱过你了?想得慌。”

沈俊彬流于形式地摇了摇头,有气无力道:“痒死了。你气儿都吹到我耳朵里……”

话没说完,盛骁一口含住了他的耳垂。

厨房安静,唇舌蠕动的细小水声尽收沈俊彬耳中,这简直是拿火热的烙铁对他的人性进行残酷的拷问。他进门时还嫌地暖太热,此刻心底的反应釜骤然爆炸,全世界就属他最烫,焦灼由内而外,苦不堪言。他迫切地想和盛骁毫无阻隔地肌肤相贴,交颈缠绵,至死方休。

他微微转头,盛骁心领神会地松了口。

一股冰凉的空气抚过湿润的耳垂,沈俊彬的心脏打了个巨大的寒颤,让他的三魂七魄跟着一起抖,随即他以牙还牙,张口咬住了盛骁的唇。

两人深知彼此的节奏,互不相让,争得无聊又来劲儿。盛骁闭上眼,能呼吸到的新鲜空气不多,吻得自己也天旋地转,不分东南西北。不知何时,他们之间悄无声息地多出了一个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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