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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养婿(144)+番外

“先保储君,”贺征抿了抿唇,道出了自己的考量,“打了这么多年,无论是殉国的英灵,还是活下来的我们,为的无非是一个更好的明天。”

作恶者应当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可当惩处罪恶与大局相悖时,不得不两害相权取其轻。

沐青霜看了他一眼:“那,我爹怎么说?”

“沐伯父没有在当时言明立场,但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也是愿暂忍一时委屈,先保储君。”

“待将来真相大白于天下,”沐青霜眼眶微红,唇角却弯弯扬起,眼中满是骄傲,“‘沐武岱’其名,当名载史册。”

因她是个小姑娘,虽与父亲的关系足够亲近,但却甚少有深入谈心的时候。他总是纵着她、惯着她,却似乎从来不懂该如何与她畅谈心中事。

直到去年冬日出事后,她才慢慢拨开迷雾,一点点真正看清自己的父亲胸中那广阔纵横的天地。

他曾是独霸一方的豪强,可他有超出她想象的胸襟与志向。

沐青霜终于想起,她的老父亲,也曾是少年。

到如今人到中年,依旧热血未凉。

沐青霜紧紧回握了贺征的手,轻声笑道:“好。”

已是卯时,天边绯红霞光如水,有日色隐隐。淡绯的瑰色天幕与远山青岚一并倒映在湖面上,盈盈荡着活水清波,绚烂美好。

沐青霜这才瞧清,眼前的沣南湖是在一处坝上。

堤坝之下,初秋的田野间阡陌相交,有房舍屋宅错于熹微晨光里,隐有炊烟袅袅如雾。

“之前请你看过了月亮,”贺征抬手指了指天边,“现下我再请你看看太阳。”

沐青霜笑着偎在他身侧,不是很认真地啐道:“说得像太阳月亮都是你家的一样,还请我……”

话还没说完,耀眼红日蓦地自远山之巅跃起,如火球破水而出,万丈光芒霎时喷薄,充盈了整个天地。

枝头夜露将天幕染成水碧之色,四下里有许多高大树木在晨风中枝叶轻摇。这季节已渐入秋,许多树叶正是由绿转黄的时候,黄绿交融成秋香之色。

中原的破晓晨光,与利州是同样的璀璨。

****

两人携手并肩沿着小径往回走时,不期然遇见一位十二三岁的红衫少年。

那少年站在小径中愣了愣,旋即笑咧了嘴:“我还以为我娘唬我的,原来真是大将军回来了。”

说话间,他自以为不露痕迹地好奇打量沐青霜好几回。

“贺渊,”贺征板了脸,不太高兴了,“我念你是好奇堂嫂的模样,才忍着没吭声让你看两眼的。你若再多看,我可要揍人了。”

这话给沐青霜闹了个大红脸,忍不住偷偷伸手捏了他的腰际。

名唤贺渊的少年哈哈大笑着转身就跑:“莫醋莫醋,我只是个孩子啊!”

沐青霜若有所思地望着少年大笑奔逃的背影,忽地笑了。

有一个困扰她多年的谜题,好像解开了。

她似乎明白了当年在利城的善堂破庙,病到两眼混沌的贺征为何会正正好抓住她的裙摆,而不是向别的人发出求助的讯号。

原来,她与他之间的渊源与羁绊,远比她从前以为的更早、更深。

原来,在她不知不觉时,许多事早已被老天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注定是要来到她面前的,也只会来到她面前。哪怕当时在场还有别人,他的手也只会伸向她的裙摆。

“我问你……咦?!”

她这才发现,就在她方才走神的那一小会儿,就被贺征牵着进了小径旁的林间。

这厮的歹念很明显了。

被困住的沐青霜后背贴着树干,仰着红红的脸,湛亮双眸笑望着他。

“你又胡乱摸我的腰。”

贺征试图先声夺人,却没料到怀中的小姑娘突然反客为主,双手搭上他的两肩,贝齿轻轻啮住他的下唇。

就在他傻气愣怔的当口,沐青霜一个旋身,反与他换了个位置,将他推向树干,毫不犹豫地亲到他腿软。

半晌过后,她满意地点着头退离他的唇,右手滑向他的腰侧。

“纠正一下,我方才那叫‘掐’,”她红着脸,满眼写着嚣张,“这才叫,摸。”

贺征周身绷紧,大掌仓皇按住她的手,无比煎熬地仰头闭目。

“我看你是真的……很想要了我狗命。”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强烈地希望——

时光能如白驹过隙,一睁眼就是八月十三!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就是洞房花烛了,前方高甜预警,请大家提前做好护牙工作~~ (#^。^#)

第94章

对于沐青霜一反常态的招惹与挑衅,贺征实在有些招架不住,平复了片刻后,便赶忙牵了她重新走回小径,东拉西扯寻些旁的话来冲淡满心旖旎燥火。

“你方才想问我什么?”贺征耳骨还透着狼狈的红,目视前方,连余光都不敢瞟向身侧的沐青霜。

与她十指相扣的手倒是收得紧紧的。

其实沐青霜这会儿也不大好意思看他。

她骨子里是个容易冲动的恣意性子,之前在金凤山磨了几年,瞧着像是比小时沉静稳重多了。可自打到了镐京,身上领兵的重担卸下,在家人与贺征不着痕迹的纵容下,竟又像是一日日长回去了似的,时常是身随意动,想到哪儿是哪儿。

方才她突然明白了当年病到迷糊的小贺征为何会独独向她求助,心里一个激动,就给人按住一顿乱亲乱摸,这会儿冷静下来,她完全耻于承认先前那个没羞没臊的疯姑娘是她本人。

那不是沐青霜,那就是个小流氓。

自欺欺人完毕后,沐青霜赧然地清了清嗓子,扭头看向小径旁的林间小鸟:“哦,我是瞧见方才那个……贺渊?他是叫贺渊吧?我瞧着他的衣衫,突然想起一件事。”

“什么?”

“中原人,是不是不兴用图腾家徽?”

利州偏远,民风习俗上仍有不少古风遗存,初民先祖留下的习惯整体上并未走样。利州的大姓到如今依旧以图腾做家徽,以区别各家的起源与传承,例如循化沐家的家徽图腾就是青蓝羽翼的凤凰。

贺征垂眸瞥了瞥衣摆,有点明白她要问什么了:“对。”

中原各大世家间不乏姓氏相同但血脉并无关联的门楣,为做区别,就会在姓氏前加上祖居故地地名,再以家服衣衫与纹样来区别门楣。

“沣南贺氏先祖崇尚金乌,”贺征耐心解释,“所以家服为金泥滚边的红衣。”

****

当年贺征辗转走过了极其漫长的逃亡之路,原本护他出逃的人陆续丧命于途中。他很清楚不能轻易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世,即便病到迷糊地蜷缩在利城善堂破庙的一隅多日,也从未向任何人发出过求助的讯息。

偏就是沐青霜与母亲去的那日,他毫不犹豫地向她伸出了手。

因为她着金泥滚边的红衣。

那是年幼的贺征记忆里关于家的印记,对他来说,那颜色与纹样是他在乱世中唯一可以全心信赖的归依。

沐家人多是青、蓝二色衣衫,唯独沐青霜以红衫居多。真是阴差阳错,却又像是冥冥中的命中注定。

沐青霜停下步子,脚尖转向贺征,略仰着头,笑眼弯弯地凝望着他。

当年贺征为何会选中向她求助,这个疑惑在她心中盘旋许久,如今答案已呼之欲出,只要问一句,这个谜团就解开了。

可此刻她忽然改了念头。

毕竟若是问出来,难免就会触及贺征年幼时那段心惊胆战的逃亡之路。

她舍不得。

贺征随她驻足,略有些疑惑地淡挑眉梢,眼神温柔地回视她:“怎么?”

他的长相偏于阳刚俊朗,高长身形又是战将应有的颀硕模样,冷脸肃正时,什么话都不必多说,什么事都不必多做,光站在那里,就自成凛然威仪。

这样的外形很容易给人粗犷的印象,可他却偏偏有一对灼灼桃花眸,就平添了几许矜贵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