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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养婿(30)+番外

但在沐青霜心中,她还是当年那个摇摇摆摆追在自己身后的小小姑娘,需得仔细呵护着才行。

向筠低低应了一声,红着眼眶转身出去了。

沐青霜这时周身疼得厉害,也睡不着,隐约就听大嫂在外头像是与谁起了争执。

沐青霜蹙眉听得她压着嗓子,似有满腔火气又不敢发,心中惊诧不已,就想撑着爬起来出去看看。

向筠是极少与人争吵的性子,这么隐着火气与人说话,怕是出了什么茬子。

“大小姐您躺好,别乱动啊。”桃红端着药进来时正好撞见她想下地,赶忙出声制止。

桃红的嗓音是沙哑哭腔,眼睛肿得核桃似的。

“搞什么?”沐青霜眉头皱得更紧了,“我就一身外伤而已,怎么大嫂哭唧唧的,你也哭唧唧的。”

她这伤势,还不如前年大哥伤得重,只是伤口多了点,却都是养养就能好的皮外伤。这一家人到底在哭什么呀?

桃红似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勉强笑道:“就是瞧着大小姐这一身伤,心疼。”

语毕,抿唇忍泪过来替她上药。

“嫂在外头和谁吵架呢?”

沐青霜这一问,像是把桃红给惊着了:“没、没呢,哪有谁?没吵架。”

见她似乎在隐瞒什么,沐青霜若有所思地竖起耳朵,却还是听不太清楚大嫂在外头与人争执什么。

那药覆到伤口的瞬间引发一阵刺痛,使沐青霜嘶着痛频频倒吸凉气,一时也顾不上旁的了。

等药上完后,接过桃红递来的温热蜜水润了嗓子后,沐青霜再度倾耳,却发现外头的争执声已停,静悄悄的。

她忍着疼,一把扯住桃红的胳臂:“红姐,你跟我说实话,家里出什么事了?”

桃红见瞒不住,只好捡能说的说:“阿征……哦不是,是贺将军,贺将军回来了。”

沐青霜愣愣看着她。

“三日前令将军去接应大小姐时,贺将军也是在的。还是贺将军抱您回来的。大小姐没瞧见?”桃红垂下眼,看起来似乎想给她个笑脸,却又抵不过心中悲愤,神色古怪极了。

沐青霜缓缓摇了摇头。

原来,那时扶着她的那个人不是令子都,竟是贺征?!

沐青霜整个人懵得不知所措,连身上的伤都不觉疼了。

“我大嫂方才是在同……”她嗓音干涩,顿了顿,“同‘他’吵架?”

不知为何,她恍惚如坠梦中,生怕脱口说出“贺征”二字,这梦就要醒。

桃红扯出一抹泪意深重的苦笑给她看:“倒也没、没吵什么。只是贺将军想进来看看您,少夫人觉得不合适。”

听她这么说,沐青霜才察觉自己光光溜溜的,周身除了几处裹伤布之外,连贴身小衣都是没有的。

“大小姐被送回来那日浑身都是伤,家医让将身上浸血的衣衫都给剪了,”桃红解释道,“眼下裹着伤布也不好再穿衣裳,怕磨得伤口疼。”

沐青霜恍兮惚兮地“哦”了一声:“那、那叫他等着吧。我,我有些饿了,红姐你给我拿碗粥来。”

她恍兮惚兮地看着床帐上的银线绣花纹样,整个人像躺在云里,完全没有实感。

怎么一觉醒来,贺征就回来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一定是梦。

她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反反复复好几回,还是觉得自己躺在云里,连身上那些伤口传来的痛觉,都像是假的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人推开一道缝,有个做贼似的小姑娘哧溜蹿了进来。

沐青霜扭头一看,是沐青霓。

“头头,你怎么进来了?不是叫你不要……”

沐青霓笑着跑到床前蹲下,小声说:“贺阿征想见你,嫂说不合适,叫人给他拦出去了。”

小姑娘也不知在乐什么,莫名捏着拳头往床上捶了好几下,笑得前仰后合。

床板轻轻抖了抖,连带着沐青霜裹在被中的娇躯跟着弹了一下,扯痛了身上伤口。

真实无比的痛感使她痛得皱紧了五官,却到底有了实感。

好像不是梦啊……

忍过那阵遽痛后,沐青霜轻声问道:“他想见我,嫂不让他见,你偷着乐什么?”

沐青霓见她吃痛,手足无措地隔着厚厚锦被轻抚她几下,又转身去给她倒了蜜水来。

沐青霜搭着她的手臂强撑着拥被坐起,靠在床头缓了缓,才接过她端来的温热蜜水抿了一口:“问你话呢。”

沐青霜觑了她一眼,又将甜白瓷小盏送到唇边。

沐青霓憋着笑意,哼声道:“方才嫂将疯子都请来帮忙拦他,这会儿俩人在门口打架呢,谁也劝不住。打得可精彩了嘿!”

沐青霜闻言,被才喝进去的那口蜜水狠狠呛到。

剧烈的咳嗽扯痛了她周身的伤,使她本来没有血色的连一片通红。

沐青霓吓到,赶紧拿走她手里的杯盏,在她背上轻拍着替她顺气。

片刻后,沐青霜终于止住了咳嗽,见鬼似的瞪向沐青霓:“什么玩意儿?嫂做什么请疯子都来拦贺征?他俩又是怎么打起来的?”

“那谁知道?这会儿一堆人围在咱们家门口,这热闹,跟赶庙会似的。”

沐青霜茫然扶额:“什么乱七八糟的。给我拿套衣衫过来,我去瞧瞧他们到底搞什么鬼。”

她不过就是受伤昏迷了几日,怎么一醒就是这么叫人摸不着头脑的场景?

越听越不对劲,她得出去瞧瞧究竟怎么回事。

****

沐青霜忍痛套上宽袖的衫子,罩了有一圈兔毛领的桃花色重云锦大氅,在沐青霓的搀扶下艰难步出自己的院子。

沐青霓小心翼翼护着她,口中自责道:“早知道我还是该听嫂的,不说给你听了……”

沐青霜没吭声,忍痛忍到额头薄薄沁出汗来,就这么一步步挪到自家大门口。

向筠见她出来,跺脚急道:“谁让你出来的!回去躺好!”

沐青霜见她眼眸被泪洗得水盈盈,就知事情绝对不止是“贺征坚持要见自己”这么简单。于是缓缓对向筠摇了摇头,迈过门槛走了出去。

沐青霜在沐青霓的搀扶下,站在自家台阶上,一眼扫下去就见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以及快排到自家牌坊那头的围观人群。

“你俩干嘛呢?还不住手?”

她中气不足,嗓音浅浅,似鹅毛雪片轻飘飘,没什么气势。

缠斗中的贺征与令子都却像是突然接到鸣金收兵的指令,双双收了手,齐齐转头看向她。

贺征未着戎装,一袭素青锦袍气派卓然。

五年不见,他的五官、气质成熟许多,在时光里淬炼出一种莫名的端肃威严,只那对湛湛桃花眸还依稀有点少年时的影子。

他仰头看着突然出现的沐青霜,眸底忽地漾起带了点怯意的欣悦。

“我……”他清了清嗓子,“我回来了。”

第23章

在赫山讲武堂的最后一年,十六岁的沐青霜每每躺在学舍的床上,身体因为白日里的实训疲惫到极点,脑子总也停不下来。

一闭上眼,就会想象出许多与贺征重逢的场面。

刚开始,她想,或许二十年三十年后才能再相见吧?那时的她与他都已人到中年,各自有该了不同的人生,也有了比年少时更加疏阔豁达的胸怀。那样的话,她与他就能相视一笑,把酒言欢,云淡风轻忆起少年事。

后来,她渐渐开始生出后知后觉的愤怒。她又想,或许十年后再重逢会更好。二十五六岁正是当打之年,她就能有力气拎着长刀追着他砍上半条街,用最脏最脏的话来骂他,将离别时没来得及出口的恶气狠狠砸他脸上。

过了一段时间,那种愤怒又变成了委屈与不甘。她在心中恶狠狠地想,将来定要寻到个世间最好的儿郎。成亲时发给贺征的请柬她要亲手写,用金粉丹砂做墨,来一段比传世辞赋还要华丽的邀请词。婚礼当日红妆十里、锦绣绕街,她就用自己最好最好的模样,牵着最好最好的儿郎,走到贺征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