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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杀始于夏日(145)

邱十里只看了两眼就挪开视线。他不知道这姑娘为什么哭,但他知道,从一坐不起到重新站起来,这个周期或许要持续半年,一年,甚至几千个日月,并且你不知道最后的结果。这事对谁都一样,都不容易,坚持的过程也是很苦的,无论是身体上的乏力和疼痛,还是心理上的焦灼和疲惫,这时候人往往不想要太多的关注,不想被人以鼓励为名盯着不放,探究似的瞧。

想必大哥也是这样一种心理状态吧?邱十里默默地琢磨,有些事情,自己不旁观才是一种更大的支持。那么,是不是现在悄悄走掉,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会更好一点?他考虑良久,还没舍得迈开腿,那扇他一直在等的门就打开了。

时湛阳穿了身纯黑运动装,膝盖和腰胯上都固定了支撑的绑带,头发汗得湿透了,刘海散下来往额头上贴,显得愈发乌黑,但脸色从容如常,一只耳朵还戴着耳机,邱十里则狠掐手心,哗地一下站起来。

四目相对的那一秒,两人都是一怔。

是时湛阳先笑的,也是他先开的口,“我刚才还在想,ナナ这次会不会找过来。”

听到这话,邱十里也回了魂,他瞪圆眼睛,从那个年轻伙计手里抢过轮椅扶手,示意人快滚蛋,又推着时湛阳迅速朝淋浴室去,“兄上是第几次来了?”

“四,还是五。”

“……好吧,我还没有太晚。”

“我觉得没什么用啊。以后还继续吗?”经过两个医生,时湛阳还是若无其事。

邱十里抬高声量,认真叫道:“这才几次,要有耐心!”

时湛阳转过脸,用鼻尖蹭他的手背,只是笑,还把另一只蓝牙耳机塞给他,贴心地调小音量,是皇后乐队的老歌。

脚尖勾着门板合上门锁后,邱十里得以仔细打量这间不算宽敞的淋浴室,外边半间有几个宝蓝色的墙柜,靠里就是普通的花洒,一面墙上各自装了一支,中间有隔板,还有供人抓扶的粗栏杆,横竖俱全。但总体来看,这地方还是装修简陋功能单一,也就是个打扫得比较干净的公用淋浴室而已。

“兄上为什么不回家洗,或者在公司。”邱十里捏上时湛阳的肩膀。

“一身汗臭地坐车?”

“我这两天把器材也都在家里装一套,医生也请过去,以后我们在家里弄。”邱十里的拇指从脊梁开始往两边推,这是时湛阳比较喜欢的按摩方法。

“哦——”时湛阳拖长尾音,他今天似乎格外喜欢耍赖。

“兄上答应了吗?”邱十里非常严肃,突然用劲儿深深地捏了一把,从声音时湛阳就听得出来,他正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答应了,答应了,”时湛阳差点举手投降,倒不是被按得疼,是他受不了邱十里这种不带拐弯的执着眼神,他真觉得自己后脑勺都要烧穿两个洞,这么一想,好像还很可爱,“其实一直想告诉你的,”顿了顿,他又说,“但总是觉得有点难堪啊,ナナ一定会来看我。”

“不难堪,”邱十里俯下身,双手搂上时湛阳的颈子,脸颊贴着脸颊,干洁妥帖的衬衫前襟贴着潮湿的T恤肩袖,皇后乐队还在唱着,他轻声开口,“我很开心,很喜欢。”

“喜欢吗?”时湛阳又笑了。他其实想问,喜欢什么。

“嗯。”邱十里只是点头,发梢毛茸茸地蹭着他,“哥,前几次,都是那个人陪你来的吗?”

时湛阳意识到他在说方才那个一脸蒙圈的伙计,“是。我看他太闲。”

“他有没有和你一起进来?”邱十里急急地圈紧他,手指纠紧T恤的布料,“我是说……进这个,淋浴室。”

“他推我进来了。”

“然后呢?”

“然后出去了,”时湛阳掐了掐邱十里的耳垂,居然已经开始发烫了,无辜地柔软在他手里,“澡我是可以自己冲的,ナナ,衣服我也可以自己穿。”

“我知道,我见过,”邱十里还是搂着他不放,声音也闷闷的,“但是,哥,我不出去。”说罢他就用鼻头拱拱时湛阳的耳根,从下颚开始亲吻,嘴唇和舌头软软地压着肌肤滑过,撒娇般啜出轻重不一的声响。

未干的汗舔起来是咸的,闻起来没什么味道,只是让原本就有的烟草味和衣物柔顺剂味变得湿润,充斥鼻腔在鼻腔里面,滚烫而温柔,全部都来自一个人,来自朝思暮想。光是这样尝尝嗅嗅邱十里的腿就已经软了,呼呼地低喘着,好像昏了头,中了毒药,恨不得把自己揉起来全部塞到时湛阳怀里。继续向下,腰腹深深地下弯,他的手抚过胸膛,到小腹,到裤腰,嘴巴跌跌撞撞地亲到锁骨,也亲到加重的呼吸,亲到皮肤下跳动的脉搏。

“对了,我觉得我需要动力,每次过来都觉得自己在干一件大蠢事,”只听时湛阳忽然说道,“这样吧,如果复建真的有效,ナナ就要给我一些奖励。”

“嗯,嗯。”邱十里仍旧那样挂在他肩上。

“给我跳钢管舞,好不好?”

“我现在就可以跳。”邱十里恋恋不舍地停止亲吻,傻傻地看向淋浴区的扶栏,那显然不怎么合适,但他在认真琢磨如何实施。

时湛阳心里早就软得不行,忍住笑,把他扭过去的脑袋扭回来,手掌拢着后脑勺,鼻尖挨着鼻尖,透过扑闪的睫毛望进他的眼睛,“那样不合算,我会很快没有动力的,要以后跳。”他哑声道,不疾不徐地扯松邱十里的领带,张嘴含上他的下唇,那只耳机掉了下去,滚到台形座椅底下,他也不管,只是让邱十里说不出半句不好,也做不到半点分心。

第七十一章

虽然门是锁着的,邱十里也主动得就差扒裤子,但只要时湛阳把持得住,在这公共浴室里也做不了太过火,抱过了亲过了也就完了。之后邱十里蹲在柜子前,脑袋百无聊赖地半枕在轮椅上,听着隔壁淋浴的水声,默默地翻看手机里的一份报表。

的确,一个多小时后有一场会议,从这医院开回公司就要至少半个小时,衣服也不一定来得及回办公室换,他总不能穿着皱巴巴湿漉漉的西装,软着腰坐在会议桌前。

但邱十里心中那点跳来跳去的东西还是难以立刻风平浪静,不禁想到,如果自己真的在这儿跳了那种舞,大哥是否还能够忍得住?恐怕答案仍旧是肯定。时湛阳总是这样冷静而自持,也总是正确,像座不会歪斜的塔,像片静海,海面下仅有的暗流和漩涡大概都给了他,不动声色,力道惊人,邱十里是满足的。

他决定抽空再找之前那位钢管舞老师请教请教,也盼着这点技能可以早点派上用场。

忙碌与空闲交错,时湛阳也没法把每个下午都耗费在那些仪表和器材上,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了下去,夏天转瞬即逝,秋也不长,接着又一个绵长无边的暖冬过后,邱十里还是没跳成他的舞。他找过一些专家,时湛阳也都配合地看了,同时,也不能说他毫无进步,那条本来无知无觉、需要被动运动从而保持血液循环的腿,它似乎起了点变化。

这种变化是悄然无声的,很难严谨地定义,邱十里总觉得自己有时候能感觉到它的存在,譬如缠绵时力度的牵动,譬如大汗淋漓的某一秒,时湛阳在他身体里,也在他身体外,手臂抱紧了他,这条腿好像也在往他身上贴,又譬如,平时,偶尔,只是朝那腿和裤管看上几眼,邱十里就会无端产生万般柔情。

但它这变化究竟是真的吗?时湛阳没有说清,邱十里也道不明白。

直到那天,大概是初春到来之前的最后几日,一个粗心的新任女佣在餐桌边添茶,第一次离家主这么近,她大概是紧张了,一失手泼了半杯陶盏里滚热的茶水,差不多都落在了时湛阳左边的膝盖上。

邱十里脸立刻黑了,放下乌木筷子,管家也立刻赶了过来,低头候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