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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杀始于夏日(157)

这些考量都是他在前往陌生地界之前的习惯,类似本能反应,有时候多想上那么几分钟就能多吃许多甜头。听着雨水在伞面上撞得噼里啪啦,感觉到伞柄传来的振动,邱十里忽然觉得安定,他现在也是人群中一个小小的黑点,不引人注意,不和人交集,他想要是能够一直这样不起眼就好了,但他没有时间用来幻想发呆,搭上的士之前,他再度检查了一遍背包里的设备。

那些高科技产品千奇百怪,外人看来,没有说明书都不知道该怎样拿,更难以猜出用途,对他来说却能救命,还有宽松裤管里别的高伏电棒,鞋跟里的刀片,表盘里的钢针……

邱十里觉得有点滑稽,把自己弄得跟特工电影里的缺心眼主角似的,然而这一切对他来说都不如一把枪拿着顺手,更不如那把双刃匕首握着踏实。

再忍忍吧,他在背包外套好罩衫,心想,忍过了就去五大湖钓鱼打野兔,在松树林间的木屋里……疯狂做爱。他想被射得满身都是,再拱在大哥旁边舒舒服服地睡一晚上,等着第二天早晨,大哥刷牙的时候,站在他旁边揭掉肚皮上干硬的精`液。

想到这一点,邱十里攥紧伞把低下了头,都是因为目的地不怎么正经,把他都给带得胡思乱想起来了。他安静地收起伞,坐进的士副驾驶,递给司机写着“ORIVA”的字条,可谓是把角色扮演进行到底。

一路堵了足有四十分钟,经过政府大楼,也经过情趣酒店。等到下车时,暴雨还是没停。

ORIVA固然灯火通明,邱十里前脚踏刚进去,后脚就被一男一女跟住了,看样子还要看他口味,邱十里本以为自己穿成这副德行不会被当做关注对象,正琢磨着如何不出声就说明自己不需要服务,忽听电梯口有人在叫。

“瞬!”理纱子蹬着高跟鞋快步赶来,“你又迟到了。”

邱十里算是被解救了,他插兜跟上,往那有人按着门沿的电梯走去,没吭声。

淤得发紫的颧骨,无精打采的眼睛,漫不经心垂下的嘴角,这都显出他的不开心。他记仇地瞪向按电梯的男人,也就是前几天烫他的那位。

“唉,”理纱子叹了口气,笑道,“家纹我十二岁就有了,可没有像你这样生三天闷气。”

邱十里耸耸肩,靠在镜子上,皱眉望着电子屏上升高的数字。

停在四层。

这层全部是豪华套房,最宽敞的那种,沿走廊数至少有十几间,乐声丛钉了天鹅绒垫的厚门里传来,还有凌乱的笑混杂着客人满意的起哄,空气里漫起一股腻人的甜味,脂粉气沾染酒水,多少年没通过风似的。

而江口理纱子领着邱十里去到的则是最深处那一间,邱十里记得房门左手有个消防楼梯,等到了实处一看,果然有,但贴了封条。这也没什么,他这样想着,抬步踏入套房。

前厅里摆了两条沙发,却没有坐满,除去理纱子和他自己,室内有十九个人,坐着的却只有四个。每个他都认识,确切地说,是邱十里认识,站着的也有不少脸熟,这些年或多或少也打过交道。

多数人并没有所谓的黑帮气质,属于在超市见着他买婴儿纸尿裤都不会觉得违和的那种,但邱十里看他们每一个,都觉得恶心。

他露出漠不关心的陌生表情,直接坐上沙发空余的一角,舒适地翘起腿来。

“这是凤凰。”理纱子捋捋裙摆,在他身边坐定。

几十道视线摁在脸上,邱十里还是平心静气,但他表现得有些局促,好像那种不适应人群的反社会者,强压住慌张才能好好拿出手机。

“麻烦关一下灯。”他的手机说。

理纱子惊诧道:“关灯干什么?”

邱十里一本正经,“帮个忙。”

灯最终还是关上了,邱十里取出裤兜里的微型投影仪,把影像照在贴了暗红丝绒墙纸的墙壁上,好在这图片背景纯白,能够照得清楚。

是一串乱码,一共五个字符。

“这就是你要的信息,”邱十里看向身侧,“其中的一半。”

理纱子盯着墙壁沉默了两秒,忽然站了起来,“今天就到这里。”她面朝那些被投影映得荧幽幽的部下,高声说道。

说罢灯就亮了,门也开了,两个黑西装站在那儿,一副送客的样子,一屋子人有些微词,但还是迅速撤离干净。

最终只剩两条沙发上的三个人,时绎舟也在。

邱十里不动声色,打着哈欠望着理纱子。

“你是故意的?”

“什么?”邱十里把字敲得很快,“我没有骗你,这是加过密的,江口家的密码你不会不清楚吧?”

“我当然清楚,他们也是,你以为他们不懂?”理纱子指向大门,烦躁踱步,“刚才的时间足够他们记住了,这就不再是秘密。瞬,我问你,你不知道这件事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邱十里缓缓笑了,“哦,我明白了,你怕他们找到之后要和你分钱吧。你们本来也不是很团结吧,我说的不对吗?”

理纱子吼道:“只是分钱的问题?呵,你不懂!”

邱十里托起腮,“可是另一半我还没有说啊。”

“现在说!”

“我不。如果我现在就说,你们一定杀我灭口。”

话音刚落,邱十里的目光刚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就被理纱子死死摁在沙发上,他软绵绵地塌下腰去,没有反抗的意思,几个黑西装这就冲了进来,把他五花大绑,直接丢进了卫生间。

没有开灯也没有窗户,四周都是暗的,邱十里却能清晰地听到雨声,待到适应黑暗之后,他通过几丝微弱的光线确定了排气口的位置。

估测看来,长宽都是五十厘米,钻出去问题不大,就是百叶窗比较难对付。幸运的是,他藏在外套里的小背包并没有被搜刮走,并且,虽然用的是钢绳,但方才那几位绑他绑得也欠水准,至少没太阻断血液流通,大概是真的把他当成了一只弱鸡。

手表里的针很好取,用来开锁也方便,但用来硬碰硬地割磨钢绳就无异于杯水车薪,鞋底的刀片尽管硬度堪忧,倒是也可以一试。邱十里试着缩起被紧捆的膝盖,帮忙的伙计已经到了楼下,他刚从耳麦里听到,可硬闯总不是上策,那无异于打草惊蛇,而打草惊蛇的下一步就是功亏一篑。

更何况是否真要逃出去还是一说,邱十里方才非要在一群人前说出消息并非没过脑子,之后激怒理纱子也不是意气之举,既然目前攥着筹码,没有生命危险,被这样绑一绑,邱十里问题也不大。

“先等等。”他提醒守在楼下的领头伙计,得到“收到”的回复后,便把刀片塞回鞋底,耐心听着外面的动静。

隔了一间棋牌室,理纱子还在前厅里待着,和时绎舟讨论的无非是另一半信息,掺杂着灭口的问题,毕竟专门改造过,邱十里听得一清二楚,外面快半小时了还是没谈出个所以然,他正心觉无聊,破门声蓦地刺入耳畔。

破的不是他的门,听距离是前厅靠外的那个,紧接着是理纱子的惊呼,“表哥?”

邱十里差点咬破舌头,时湛阳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江口瞬在你这里吧。”

“开什么玩笑——”

“我才听我的老朋友说,你早就把铷矿盘出去了,用来抵你以前欠的债,”时湛阳听起来笑眯眯的,“我一直以为我们在合作啊?还是我把江口瞬的消息告诉你的。”

“不好意思,江口小姐,我也才知道这里面还有时家的事,早知道我就不蹚浑水了,你表哥我可惹不起啊。”荣格居然也来了。

“时限之前我会把具体矿址给您。”理纱子道,英语发音都显生硬。

邱十里冷汗已经湿了一背,匆匆忙忙地割起腕子上的钢绳,他只觉得其他都不管了,自己现在必须出去。且不说时湛阳的突然到访在计划之外,就说他刚才贴在地板上听到的脚步声只有两串,其中一串是荣格的,另一串最多是个跟来的伙计。好,就算伙计身手还带了枪,这又足够吗?足够护着靠不住的荣格和坐轮椅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