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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杀始于夏日(28)

邱十里也笑,“你这……干嘛啊。”

时湛阳态度良好,“承认错误。”

邱十里空张嘴,扯了扯他的袖子,才道:“看拍卖呢!大哥,你不许笑也不许说话了!”

时湛阳把嗓子压得极低,举起一只手,“最后一个问题,ナナ小少爷,你现在很无聊,最想干什么?”

邱十里想了一番,认真道:“找个坏蛋打一架,看看我的匕首使得还漂不漂亮。”

“那你要等一等了,匕首还在下层,和那个大胡子一起,简直买一送一啊,”时湛阳做出发愁的样子,“而且在船上斗殴会被扔到海里的,我们只能想办法漂流到某个小岛上,每天守在岸边等船路过,或者找个原住民当老婆。”

“……你真的不许说话了!”邱十里低声抗议,这就要从他怀里钻出去。

时湛阳又一次把他按回去,心情莫名十分舒爽,于是很老实地噤了声。

其实他方才说的那些,也不完全是胡扯,这个晚上他们确实拿不到拍品,无论是匕首的交接还是收购合同的签订,都被安排在十几个小时后的下午时分。

最后拍卖会在一套秘鲁黄金陪葬品的完售后顺利收官,已经接近黎明,时湛阳又领着邱十里和几个关系近朋友喝了两杯,往房间回的时候,四处人迹寥寥,大多数乘客都已经关门休息了,只有一些服务区域还在营业。

“我觉得我要睡到下午。”邱十里打着哈欠。

“我会把你拽起来吃午餐的。”时湛阳说着,也被带得打起了哈欠,邱十里意味深长地瞥着他笑,那意思大概是“你一定起得比我还晚”。

时湛阳别过脸,抓了抓头发,只想快快回屋冲澡,正当此时,他们路过一个吧台,一个亚裔女性背对他们坐在那里,闲闲地用吸管搅动面前的鸡尾酒。

邱十里从身形和衣裳认出来,这女的就是方才不停给那军工厂抬价的那位,见时湛阳神情怪异,盯着那人瞧,他也就跟着把脚步放慢。

女人如邱十里所料,还真把头转回来看了一眼,旋即干脆跳下高脚凳,走到他们面前。她身材高挑,相当精瘦,一身古板的纯黑礼裙也遮不住她的年轻,邱十里注意到,抹胸上方的肩臂上全是有效的肌肉。那是经过定向训练的结果。

更加值得注意的是,她左侧的颈根处还有一道狰狞的红痕。那是陈年的子弹擦伤。

“表哥,刚才也不和我打打招呼?”她嗔怨道,用的是日语。

“江口小姐。”时湛阳微笑着和她握手,也说起日语,“时候不早了,一个人在外面喝酒?”

“我在等你们呀。”江口秀眼一挑,脸上深夜不再新鲜的妆容,配上昏黄的灯光,显得她像纸面红唇的日本娃娃,她又笑盈盈地向邱十里伸出右手,“你好,ナナ小弟,经常听我哥哥提到你,真可惜啊,他死得太早了。”

“你好,江口小姐。”邱十里和她握手,摸到深深浅浅的枪茧。他已经可以确定,这就是秋天江口雀死后,那个黑道组织新上任的组长。身体已经先于大脑绷上了弦——邱十里十分清楚,这几年家里和江口组早就开始相互不对付了,而养母的去世固然对两家的关系起到了更加负面的作用。

“叫我理纱子就好。”少组长也在摸邱十里的枪茧,眼睛却看向时湛阳,“表哥不会因为我抬价怪我吧,不把价格抬高,也是丢时家的面子,不是吗?”

“是啊,我要谢谢你。”时湛阳不经意般盯着两只叠在一起的手,夹着雪茄轻笑。

理纱子把邱十里放开,又晃了晃自己的烟盒,把口子朝向邱十里。

“他不抽烟。”时湛阳道。

理纱子点点头,做出无趣的表情,给自己点了支细白的女士香烟,缓缓吸了一口,“这几天同乘一条船,也没有一起玩赏什么,说出去该有人笑话我们这一家了。”

“哈哈,这船上也没什么好玩的,酒也杂,菜也不新鲜,”时湛阳温和地眯起眼,“有空去旧金山找我们。”

理纱子笑了,“那当然,你可要好好照顾我,害我在这里等你们等到现在,就只是为了说上几句话,没有兄长风度。”

“确实很晚了,女孩子更应该早些休息,”时湛阳显得很漠然,轻轻推了推邱十里的后腰,让他在自己前面走,“晚安。”

“虹生!”理纱子忽然叫道。

邱十里不明所以,时湛阳则回过头,皱眉看着她,“什么虹生?”

“抱歉,”理纱子深吸了口烟,露出疲倦的微笑,显得很真,“我是刚刚想到,那孩子如果还活着,应该和ナナ小弟长得差不多大了。他的名字叫虹生,很美吧。”她又看向邱十里,“ナナ,你真的很幸运,有一个那么疼你,愿意为你做那么多事情的哥哥。”

“谢谢,”邱十里谨慎地说,“晚安。”

“晚安。”理纱子挥了挥手,烟雾被夹在细白的手指和殷红的指甲间,在她手边轻晃逸散。

终于回了屋,时湛阳本以为自己会在等待邱十里洗澡出来的时候睡着,可他实际上却是困意全无,江口组已经在怀疑了,这是可以确定的。他们知道的或许比自己预估的还多。

不过,暂且也不需要太神经紧绷,刚刚劳伦斯发来准确消息,理纱子是单独登记上船的,剩下的几天,自己每天守着邱十里,她也折腾不出什么水花。

之后他就会把邱十里带回旧金山了,再之后,他当然会继续守着邱十里,一起工作,一起生活,一辈子也没什么。

这样琢磨着,浴室的门被推开,邱十里站在毛茸茸的灯光和水汽中,时湛阳看清他雪白的浴袍,“哥哥,”他听见他问,“虹生是谁?”

“四代目江口大和的私生子,江口雀和江口理纱子的弟弟,生下来就死了。”时湛阳简单道,从床上捡起换洗衣物,走到门口,“门锁好了吗?”

“锁好了。”邱十里揉着眼睛,慢吞吞地点头。

“好好睡吧。”擦肩的那一刻,时湛阳笑了,如往常般捏了一下邱十里的脸蛋,之后,邱十里摸着自己的脸,跪上床面,双手合十对主祈祷,祈祷他大哥睡个好觉,祈祷天晴,海面上能有壮观的云,也祈祷第二天自己拿到匕首,还能熟练沉稳地使用它。

时湛阳究竟有没有睡个好觉,不得而知,海面上的云也没有踪影,不过邱十里针对那种匕首的刀法确实没有退步。醒来后的下午,他一脸兴奋地把刀转在手里,比原来那把更薄,却也更硬,更沉,好像一片陨铁。

某一块灵魂好像就此苏醒了,邱十里手心生热,恨不得现在就拎着刀找人拼命,时湛阳则笑眯眯地帮他把刀子别在了他的后腰上。

“不会给我没收吧。”邱十里陡然想起船上不能携带武器的规定。

“这是他们卖给我们的货,和公主戴在脖子上的项链是一样的,”时湛阳一本正经道,“我看谁敢收。”

邱十里放下心来,时湛阳温柔的声音让他有一瞬间的诡异错觉——自己也是公主。

这一天理纱子并没有出现,船太大了,打个照面似乎很难。当天刚刚入夜时分,时湛阳带着邱十里坐在三层的一间小厅里喝中国红茶,一共**组圈形沙发椅,只有他们这组有人。

实际上,时湛阳的职业素养告诉他,人少的密闭空间,加上如此昏暗的光线,并不是多么明智的选择,尤其在理纱子也在船上的情况下,他们完全可以去更热闹的地方喝茶。但是偏偏这厅里恰巧放映着邱十里一直想看的《泰坦尼克号》,从最初上船看到项目单时他就在期待了,偏偏时湛阳又没法和他坦白现在的种种风险。

时湛阳仅能做到的几件事,就是陪着他,在少儿不宜镜头出现时把他眼睛捂上,还有一件,把那柄袖珍的格洛克42手枪拿在身上防身——这艘轮船其实是可以带武器的,至少他时湛阳可以,只不过他不想做得太过,觉得带太多就会搞得一点也没有休假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