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雁不归(10)
现在,她彻底绝望了。
“好,映画,我们走!”她决绝地拉起映画的胳膊。
映画坚决拒绝了:“公主,你走吧,映画不能走,这冷宫之内,必然要烧死一个人,如果他们在灰烬中找不到公主的尸体,必然会追杀,那么,咱们谁也逃不走了,就让映画替了公主吧。”
“不,映画,我带你走,我能带你走的。”她坚定地说,心中,却没有多少把握。
宫中,禁卫森严,想要逃出去,绝非易事。
但,她怎能丢下映画独自逃命呢。
可映画却笑了:“公主,这是映画甘愿的。”
言毕,就一头撞死在了宫墙上。
萧依雁大恸。
但映画已死,哭是无用的。
望着上林苑的方向,她紧握着手中的玉环,咬牙道:“映画,我绝不会让你白死的!”
她将手中的玉环一摔为二,握在了映画右手心,便躲在了宫墙之外。
少时,她听见有人泼油脂的声音,继而,火光大起。
为了不让邓宁容疑心,她惨叫哀嚎着。
虽是故意为之,但心中的悲凉一层漫过一层,似要将她淹没。
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若不是映画,这烧死在冷宫之中的,必然是她。
那玉环,已经变作了玉玦。
摔断玉环,是她和宇文炫死相决的决心。
她再也不愿意见到那个伤了她心的男人。
她刚欲离开,只觉手臂一紧,接着,整个人便被提起,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再清醒时,已经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四周皆是珍珠帘幕,身畔,一盏水晶灯光朦胧,如梦似幻。
她吃惊地坐起,却发现,自己是躺在绵软的床帐之内。
仿佛是宫中。
仿佛是在梦中。
故国的梦中。
“三公主……”
八尺宽的檀木床头,一声轻唤。
她这才注意到,眼前站着一个风神俊逸的高大的男子。
“你是谁?”萧依雁被男子一袭玉白色绣金龙的锦袍惊到了。
“三公主可曾记得阿鸿?”男子眼底的神色如那水晶碧玉中的灯光一样温暖。
第二十二章 我已经死了么
阿鸿?
萧依雁浑身一激灵,顿觉一股冷气由脚底直蹿到了头顶。
这阿鸿,曾是她在突厥王府中时的隐身侍卫。
十年前,便死去了。
如今,怎么会站在她的眼前?
难道我也已经死了吗?
想到这儿,她的身体开始微微地颤抖,一种绝望至极的恐惧如惊涛骇浪一般击打着她的心魂。
不是她怕死,是她还不想死。
新仇旧恨还未报,怎可这么窝囊地死去?
见萧依雁如此落寞,男子眼底泛着很明显的同情和疼惜,上前双手按了按她颤抖的肩,安慰道:“三公主别怕,有阿鸿在,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了。”
透过柔软的纱衣,萧依雁感受到了男子手心的温热。
心忽然就安稳了下来。
只有活人才会有如此温暖的手。
还好,她并没有死。
她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男子,仔细地辨认着,隐约觉得,这男子就是阿鸿。
“认出来了吗?”男子的眸光愈来愈温柔,向着萧依雁极温和地一笑。
“你还活着?”萧依雁清凌凌的眼中尽是震惊和不相信。
男子点点头,似乎有些歉疚,又似乎在追思着什么。
沉默片刻,他淡淡含笑:“常想起和三公主一起在云山打猎的情景,那时,你还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捉起狐狸来毫不费力……”
忽然间,萧依雁的眼中已经泊了大片的泪水,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故国之人。
可她怎么也不能将那个愣头愣脑的隐身侍卫和眼前的这个英姿神伟器宇轩昂的男子联系起来。
“我这是在哪里?”她环顾四周,惶惑地问。
她只记得冷宫火起之后,她预备逃离,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是魏周交界的居庸关。”
“居庸关?”萧依雁大吃一惊,“这不是……”
她没有说下去,只是急急地要下床。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宇文炫出征的边关便是居庸关。
她要去找他,去质问他,她究竟是犯了多大的罪,他竟然要将她烧死在冷宫?
男子似乎洞彻了的心思,上前一步拦住了她:“你是要去找宇文炫那厮?他已经连夜回长安了。”
连夜回长安了?
萧依雁忽然感到胸口有一团炽热的愤懑之气,渐渐地簇成烈烈如焚的火焰,似将要把她的整个身体燃烧。
想必得知她被烧死在冷宫,迫不及待地想回去和邓宁容庆祝吧。
“只恨那昏庸皇帝和那歹毒的邓宁容,他们竟然要一起将公主烧死在冷宫之中……”映画的那句话再次在耳畔响起。
一想及此,一腔的烈焰似乎要将她焚化。
猝不及防,发抖的身体被男子揽入怀中:“雁儿,孤终于把你从虎狼窝里救回来了。”
孤?
萧依雁完全愣怔在那儿。
第二十三章 果然是那厮对你不好
她惊惶地盯着阿鸿,但见阿鸿的眼中全是深情。
忽然,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惊问:“你竟是魏人?”
旋即,她受了炮烙似的推开了阿鸿的怀抱:“原来你就是魏国皇帝拓跋鸿!”
她的语气里竟含了几分仇视和轻蔑。
她想到了邓宁容,那个魏国的密探,那个蛇蝎一样的女人!
拓跋鸿眸光一凝,似有不悦,却依旧点头温和道:“是我,雁儿。”
一声雁儿,叫得万般亲昵。
而萧依雁却没有感受到这亲昵,而是惊起了一身冷汗:“那,那,那昔日你何以在突厥王宫做侍卫?”
突厥和北魏向来不和,十年前,北魏的皇子竟然在突厥做侍卫。
而且在她身边做侍卫。
想想都不寒而栗。
“三公主不必惊讶,我当年只是避难而已,并未做过对突厥不利的事情,这些年,也并未侵犯过突厥。”拓跋鸿眸子暗了暗,“不管你相信还是不相信,十年前,孤就对你有情了。”
这话,萧依雁并不吃惊,当年,她在突厥,容貌非常出众,武艺出众,性格又极好,喜欢她的人多了去了。
只是,她不明白,这拓跋鸿何以将她从冷宫救出,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她总算是活下来了,她要谢这个人。
她吃惊的是,拓跋鸿做了皇帝,竟然还对她这个已经是他国皇后,且已经被打入冷宫,差点被害死的皇后表白。
这其中必有可疑,于是,便客客气气地对拓跋鸿说:“多谢陛下的垂爱,只是,萧依雁已是他国皇后,且现在处境如此狼狈……”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拓跋鸿急急打断:“雁儿可是在怪我当年为何没有说出来,十年前,我只是个落难的皇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嫁进周朝,嫁给宇文炫那厮,现在,我是魏国国君了,我的后位一直空着,等着你……”
拓跋鸿的眼神晶亮澄澈,不像是在说谎。
萧依雁望着拓跋鸿明亮的眼神,忽然生出一种莫可名状的希冀:当下,魏周对峙,如果能让这拓跋鸿帮她,那么,宇文炫和邓宁容将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拓跋鸿对自己所谓的深情,只是他一面之词。
况且,他到底还是救了自己,自己如何能做假仁假义的事情...
犹豫间,耳畔响起拓跋宏的关切:“雁儿你可是哪里还不舒服?”
“没...我刚才也是一时气急,说了些不该说的,你别往心里去,我在此谢过你的救命之恩。”
一码归一码,救命之恩总是不能忘的。
萧依雁说着就要跪拜。
“客气了……”拓跋鸿眼眸里闪着心疼,“我的三公主何时变得这样温顺了?果然是宇文炫那厮对你不好。”
萧依雁紧捏着锦衾,并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