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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玉微凉(83)

作者: 苦竹 阅读记录

而周淮看她这一病后气喘神虚,不胜娇弱,难得的放软姿态,常常关心,时时哄着。可长公主怕她心思不纯会乘人之危,还嫌弃周淮把她当普通娇弱的女子般照顾呵护,腻歪的让她十分不自在,就更是对周淮横挑鼻子竖挑眼。但每次没事找事的冲周淮发完火,就想到对方愿意如此压着脾气对自己温和以待,而自己无以为报,将来还可能会在她背后捅刀,心里就不免有些愧疚。理智和个人情感的不断挣扎碰撞,更是让她万千思绪涌上心头,剪不断,理还乱。

长公主近日思绪不宁,周淮心思敏锐,怎会察觉不到这几日长公主情绪的变化。若是以往,别说像现在这样搂抱,稍稍靠近,长公主都会不动声色间距离,两人间的碰触都是屈指可数。

此时的周淮一面欣喜于长公主对自己态度上的隐隐变化,又一面暗暗戒备对方的改变。

因为她们都是两世为人,经过了生活的打磨,知道人情冷暖世事无常。早已练就了一颗刀枪不入的心,在万丈红尘中,强大自立,披荆斩棘。那种不经世事的单纯,早已不属于她们。她们都已经变成遇事从容,揣摩真假后权衡利弊的‘大人’。所以,任何脆弱都只是暂时的,可任何改变却是会惊天动地的。

第68章

“你说你不想开启战争,可你给了所有人积极备战的错觉。”

长公主说这话时,眼睛却在不动声色着观察着周淮的神色,她可不信周淮如她嘴上所言无造反之心。虽然她前世也造过反,但那是她武家的江山。若周淮造反,那这江山可就改姓了,所以她不得不防。

“我是真的不想发生战争,但有许多人在推波助澜。”

长公主目光冷凝。推波助澜?那下一步,是不是就是要黄袍加身了?

窝在小寺院房中不愿意出门的周淮说完,看长公主沉默不言,还挥了挥手上的文件,故意气她:“比如这莫子期就是其一,看他发来邀功的信笺,真是文章锦绣花团锦簇啊,想不想看看?”

那叫辞藻华丽!长公主有些无语。而且她不用看那些东西也知道,那润色出来的委婉曲折的外交词令,在周淮这里就是一堆没有错误的废话。虽然得体中听,但那只是敷衍应付那些悠悠众口罢了。

比如西北与羌国开战的官方说法是:羌国派人刺杀景国圣女周淮,人证物证俱在,还拒不承认,罪不可恕。总之一句话:西北诸将领对羌国的所作所为表示‘是可忍孰不可忍’。

而昭国派兵攘助的外交书上写的更是光明正大,正气凛然。一脸哥俩好的告诉所有人,昭国与景国和平建交已久,早已结成了肝胆相照牢不可破的盟友关系。而现在盟友受欺,那不仅仅是要表示‘谴责’,还当倾兵相助。简单点说就是:重情义的昭国人在兄弟国受欺时,绝不会袖手旁观。

不知道的,还真的以为景国和昭国的关系有多么的真诚纯粹。而周淮对这些不以为意,随便扫了眼就拿出私章盖上。若不是现在多了个‘周淮’出现在世人眼中,怕‘有心人’知道后借机生事,昭国这样的信笺都不会送来给周淮过眼。

所以,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究竟为什么打仗,但在外交公关上,却是各执一词,各诩正义,然后引经据典,开始唇枪舌战,上演一场场精彩纷呈的大戏。

周淮见长公主不语,却仍旧不放弃:“很精彩,真不看?”

都说了是邀功的信,还有什么可看的。长公主轻哼了一声,高傲的偏过头去。

周淮也不再强求长公主到她身边陪她看这上面的锦绣又空洞的文章了,而是自顾自的往下翻阅房中桌案上那一叠书信。

房内炭火烧的很旺,病情稍好些的长公主感觉有些闷,走去打开了窗看了好一会后,才说道:“你的人又打起来了。”

“什么我的人?我现在孤家寡人一个,还正被人追着逃命呢。”

长公主直接拆台:“像你这般舒坦还叫逃命,那周灏和廖其微叫什么?”

周淮眨眨眼,装着一副装出天真无邪的样子说着无耻的话:“我真的是无辜的。别看我现在有吃有喝,有衣穿,有车坐。可我现在也算孤身在外,落井下石想杀我者不知凡几,万一泄露行踪,能不能保得命回去都还不知呢。”

“孤身在外?”长公主指着周淮毫不客气的说道:“你倒是推的干净!那你敢指天发誓,这周围没你暗卫,你也没办法跟武凉城那些逆臣贼子秘密联络?”

“你既如此说,那我也只能认了,就算我现在带兵马南进夺了江山,你又能奈我何?”

“你已当上西北无冕之王,为何还不知足,竟非要搅得天下大乱才肯罢休?”

“这天下什么时候太平过?”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惺惺作态,口口声声让我嫁你?!这样黏黏糊糊不不干脆,倒不如直接囚禁本宫,然后挥军攻下都城,称王称霸,干脆利落,那样本宫倒还敬佩你几分真性情!”

被困在这座山中古寺近五日的长公主,情绪已经有些失控。

“那样算真性情吗?”周淮疑惑:“我以为像我这样有节操有底线的坏人才是真性情不做作呢。毕竟前世我混江湖时,就是因为讲究,所以才没去做小毛贼,而是成了有名的大盗匪。”

周淮说到这,还有些得意洋洋,声音也不由得大了些:“这一世,要是没节操没底线,你觉得你的贞操能留到现在吗?”周淮说完,眼神还在长公主身上来回扫了一遍。

“嗯?!”长公主一愣,明白过来后,恼羞成怒的叱道:“我跟你个无耻之徒讲什么,白废功夫。”

长公主说完,甩袖就出去了。周淮急忙起身,随手抄起件带兜帽的绿萼梅刺绣披风就跟了上去。

“身体未好全,又急急忙忙去哪?”周淮边问边为她披上披风。

“心烦。”长公主答完,径直去了寺中供着五佛的大殿。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又拿了签筒,摇出了一支签来。

周淮站在旁静静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直到长公主把签筒递给她,才愣了愣。

“要不要一起?”长公主在有外人时,已经恢复一贯的从容淡定。

周淮笑了笑,没有接签筒,就站在原地随手从其中抽出一支签来,却是看也没看签文内容,就又陪着长公主一起把签将给一旁闭眼敲着木鱼的老僧求解。

一张脸枯皱如秋茄的老僧伸出手颤巍巍的接过两支签,努力凑近看了半晌,又抬头仔细来回看着她们两人,却是良久不开口。

长公主静静的打量老僧,也没有开口催促。周淮对抽签打卦没有兴趣,直接就说道:“装神弄鬼!来时看廊下有几棵梅树开的正好,我去给你折枝寒梅,顺便在外面等你吧。”

周淮说完,不等长公主说话,就出去了。

她穿着鹿皮长靴,踏着深及脚踝的积雪,冬日的暖阳从她身上照下,渐渐远去无踪,所以并没有听见殿中的对话。

“施主求的什么?”

“前程。”

老僧神情平静的缓缓开口:“施主抽的签是上签,一切随心所愿,将来亦是贵不可言。”

长公主眼中有欣喜闪过,却是又问:“另一支呢?”

“不知那位小施主又是求的什么?”

“她……前程,不,还是问姻缘吧。”

老僧点点头,看了看长公主的神情,才垂目说道:“求而不得,吉凶未卜。乃是下下签。”

长公主眼神一凝,琢磨半刻后,才又问:“还未请教师傅法号。”

“铉尽。”老僧说完这两个字后,就继续坐在蒲团上敲着木鱼,再未开口。

长公主还欲再问什么,殿外远处却又传来了一阵兵器相交声。长公主一愣,心神立刻就投到了刚刚出去的周淮那边去了。

“又怎么了?”长公主看着地上猩红色还散着热气和腥味的鲜血,在凌乱的雪地上红的触目惊心,但尸体却一个不见。又看着握着袖剑,一身狼狈脸色难看的周淮。发现她并没有受到后,便立刻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