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谷(33)
箱体外部平整光滑，翻盖处有磁力防范措施，严丝合缝，一根针都插不进去，整个箱子像一只巨大的正方形石块，除了四只滑轮和拉杆没有任何多余设计，陆林将事先准备好的有粘性的药剂按压在四个滑轮的缝隙处，为了不被察觉，陆林将箱子在湿润的土地上划拉了两圈，使泥土附着在滑轮上。
陆林用了五分钟做完这些事，不紧不慢的走向密卢山。
到达目的地，顾三还没有来，陆林又检查了一遍箱子，没有月亮的夜晚，顾三肯定发现不了什么，陆林的额头却止不住的冒汗。
顾三终于来了，与往常一样，他并没有与他多言，提上箱子就走。
陆林看了眼时间，开始计时，□□是膏体的，需要密封保存，如果裸露在空气里会很快挥发，陆林找了好久才发现这种粘性的抗腐蚀抗氧化剂，效果在两个小时左右，两小时后会自然融化，这时内部膏体便会暴露在空气里，慢慢充斥到房间各个角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陆林守在别墅外面超过一小时，呼吸都变得费力，时间一到，陆林就到南门的宿舍楼附近切断电源，他也不知道杜无量有没有安装监控，监控是否带备用电池，他能想到一点便做到一点。
陆林潜进别墅，在院子里搜寻了一遍，什么都没发现，别墅门是上了锁的，窗户关的严严实实，陆林爬到二楼打破窗玻璃进去。屋内一片漆黑，陆林握着手电筒一寸一寸开始寻找。
箱子上原本是粘了一些湿土的，陆林在地板上却没发现一丁点儿土粒，他把别墅来来回回翻找了几遍，什么犄角旮旯的都没放过，最后锁定几处位置，喷上事先准备的药水，有出口就会有空隙，有空隙气体便可以飘散出来，十几分钟过去了，显示液体很快干掉，却没有任何变化，陆林又增加了几个地方，同样一无所获。
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时间已经过去三个小时，等到天亮一切都不好办了。
突然客房的位置传来响动，陆林赶紧躲起来，也许事情并没有朝预期的方向发展，他躲在窗帘后面，攥紧手里的刀子。听到有人踉踉跄跄走出来，步子混乱，像醉酒一样，没走几步，只听砰一声巨响，那人应声倒地，发出一声哀嚎。
听到这声音，陆林脑子轰的炸了，慢慢靠近，打开手电筒，看到一个戴了防毒面具的人，那人瘦骨嶙峋，一直在抖，陆林拿掉他的防毒面具，看到脸颊深陷的陆泽成，头发全白了。陆林握住他的手，激动的说，“爸！”
陆泽成微眯着眼看他，待看清他的脸，已是满眼泪水，痛哭出声。
“爸，我妈呢？”陆林扶他坐起来。
陆泽成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你妈妈……两个月前就走了。”
陆林想到过这种结果，但是亲耳听到时，仍如晴天霹雳，突然就觉得脊梁被人从身体抽掉。
陆泽成怕他想不开，忙说道，“儿子，我们快走，这里不能久待。”
“不能让我妈一个人留在这里，我要带她走。”
“孩子，两个月了，你妈的尸骨早就没了。”
陆林的心像被人剜了一块，他说不出话，捏着刀子站起来。
“陆林，别干傻事，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快走！”
“我要宰了那帮畜生。”
“陆林！”陆泽成拽住陆林的裤脚，“杜无量不在里头，他一直远程监视这里，现在可能已经发现不对劲了，随时都会赶过来，只有一个顾三，你杀了他有什么用？杜无量也不会放过你。”
陆林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儿子，你还有爹啊，你杀了人，我们父子别想逃出他的手心了，扶我起来，快点离开这里。”
“爸！”
“别再浪费时间了！你已经没妈了，我这个爹你也不想要了是不是？”
陆林擦了下被泪水模糊的眼睛，背起杜无量。
从别墅出来，陆林一路小跑，很快到了停车的地方，给陆泽成系好安全带，陆林启动车子，加档提速，车子绝尘而去。
车子驶离青石寨越远，陆林的心就越疼，他咬紧牙关，紧抿着嘴唇，泪水不断的流下来，脑海里闪过妈妈的样子，她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做饭，在果园里除草，喂鸡，每夜陪他学习到深夜……他的妈妈，那个温柔善良，说话轻声细语的女人，永远不在了。
一想到这世上再没有这样一个人，陆林就丧失了所有活着的勇气，副驾驶上的陆泽成看到儿子痛苦的表情，心如刀绞，不禁老泪纵横，他按着陆林的胳膊说道，“我对不起你们，是我该死。”
黎明将至，父子俩却像误入无尽的黑洞里。
六点钟，父子二人搭乘轮渡离开了这座城市，逃亡的路总是充满艰辛，为了不引人注意，才决定坐轮船，不想陆泽成晕船过度，吐到休克。
好不容易陆泽成睡着了，陆林守着他坐了一会儿，心里憋闷的厉害，来到甲板上，湿咸的海风迎面吹来，除了桅杆上的航行灯，四周暗无边际，天与海没有了界限，仿佛一个巨大的嘴，将整条船只吞进去，长夜漫漫，前路迷惘，陆林倚在栏杆上，心里空荡的难受，五脏六腑像被洗劫一空。
一天一夜的海路，在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终于到了沿海港口，陆林早早在网上联系到这一带有名的蛇头，见了面谈好价钱，出现点问题，蛇头说，最近查的比较严，要等个两三天。
多待一天就有一天的危险。
偷渡是迫不得已的选择，陆泽成已经销户，在公安处的备注是死了的人。
他们一家躲到这么偏远的小村子杜无量都能找到，可想而知在国内根本无法安身。
陆泽成身体状况非常差，在此处先待两天也可以略作休整。陆林这样想，他找了间小旅馆，趁着夜色买好食物和药品，陆泽成一直处于昏睡状态，他可能太累了。
陆林也一直待在旅店里，直到出发前的晚上，离约定上船的时间还有四个小时，陆林觉得头晕脑胀，他洗了把脸，摸到乱七八糟的头发，这头乱发比较显眼，陆林戴上帽子出了门。
整条小街只有一家小发廊在营业，陆林进去后，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女人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终于懒洋洋的站起来，“理发？”
陆林嗯了一下。
“想剪个啥样的？”
“短些就行。”
女人先给陆林洗头发，一边洗一边说，“帅哥，你这头发可真是野蛮生长啊，好久没做发型了吧。”
陆林没说话。
那女人看他长相俊美，忍不住想逗逗他，一双灵活的手指在陆林的发间轻揉慢搓的。
陆林提醒她，“我赶时间。”
剪头发时，陆林仍然冷着一张脸全程闭着眼，女人撇撇嘴，低头看了眼自己高耸的胸脯，心说，有能耐睁开眼睛啊。
陆林感觉到她手上的动作停止了，慢慢睁开眼，他是真有点困了。女人殷勤的推荐，“要不要做个按摩，我手法特别好。”
“不用了。”
“给你打折。”
陆林付完钱径直开门出去。
女人看着关上的门，心里略失望，他剪完头发又帅了一个度，这样的男子总让人联想到爱情。
没想到他居然又回来了。手里捏着一张纸。
“这是什么时候贴的？”他的眼睛里闪着骇人的光。
女人有点怵，摊开在眼前的纸上是一则寻人启事的广告，照片里的姑娘很甜的微笑。
“今天早晨贴的，你，认识？”
陆林没有回旅店，坐在港口吹海风，旁边有人抽烟，烟味儿飘散过来，他咳嗽了几声，突然就直直倒下了。
醒来的时候，陆泽成正坐在旁边看着他，他苍老的脸上布满忧虑。
陆林急忙坐起来，“几点了？”
“十一点。你别着急，躺下睡会儿。”
“爸，我送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