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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生淮南·暗恋(97)+番外

走在上山的土路上时,她脑海中还回忆着他睡得酣熟的样子,有种特别的感觉。

她在路上,爱的人在家里;她很快会回到他身边,但是现在,只有现在,她独自一人在路上。

这种感觉说不清,像是鱼和熊掌尽在掌握之中。

早晨雾大,山又不高,她没看到美丽的日出,只是打了一桶甘洌的清泉,采了一大捧金桂。回去时用清泉水煮了两碗清甜的酒酿圆子,将金桂细细地筛好,洒在汤碗里。盛淮南还没醒,于是洛枳就自己坐在小院里吃,抬头是无名花的哀婉气息,低头是碗里小小的清甜。

她一个人吃掉了两碗。

头顶的薄雾渐渐散去,天空愈见清澈,整个世界明亮起来。

那一刻,她突然觉得特别幸福。

这种感觉,盛淮南才不会明白呢。

本来说好今天一起去海边看看的,可上午一个电话把盛淮南叫去了杭州。

他的生意越来越好,他开发的手机游戏很受欢迎,洛枳周围的很多同事都在玩,他却一直生气自己的老婆从来不装他们的app。

洛枳手机里一直都只有“宝石迷阵”这一款游戏。她的确嫌盛淮南他们做的游戏太山寨、太弱智,可出奇地受欢迎,让盛淮南大赚了一笔。

洛枳真是越来越不懂这个世界了。

几个月前,她还被拉去帮他们开发团队做游戏配音。产品经理一本正经地要求洛枳用欧巴桑的音色和语气说“赚翻啦”“漂亮的后空翻”“天哪,我捡到钱了”……

她录音的时候,盛淮南一直在旁边狂笑,她知道他就是在故意整自己。

所以洛枳不装那款游戏,只是因为不想听到自己那么十三点的声音。

但是盛淮南坚持认为,这是因为洛枳薄情,得手之后就不珍惜他了。

得手你个大头鬼,她哭笑不得。

洛枳的确不再会像高中时一样做犯傻的事情了,她不再学习三根筷子吃饭,却会扔下他一个人去爬山。

但她每一天都变得更喜欢他,也更像真正的她自己。

盛淮南中午就走了,只带了一个电脑包。他自己叫了出租车,不让洛枳送他去高铁站,而是把租的车留在了村里。洛枳午睡了一会儿,醒过来看到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新短信。

“听说你在宁波,要不要出来吃个饭?”

洛枳硬着头皮问对方是谁,他说:“你好,我是你高中的同学,我叫秦束宁。”

洛枳记得他,高中的时候,他是盛淮南的同桌。

除此之外,她对这个人就几乎没什么了解了。盛淮南高中时的班主任是个教数学的男老师,娶了振华另一位教语文的女老师。夫妇俩有一个共同的带班方式——分座位的时候,永远是男生和男生一桌、女生和女生一桌。据说是女老师首先提议的,得到了男老师的赞赏,因为这样的方式可以杜绝学生产生不恰当的心思,以免影响学业。

所以时常会有同学调侃,在这对夫妇的班级里,大家只可以搞同性恋。

然而,究竟什么叫作“不恰当的心思”呢?洛枳高中时还是个模范生呢,也许比动不动就气语文老师、耍无赖逃避扫除的盛淮南还要模范。但是她这样恰当的学生,照样对盛淮南生出了不恰当的心思。

盛淮南的男同桌便是这个秦束宁。洛枳曾经和盛淮南晚上睡不着时闲聊天,说起高中时形形色色的同学,盛淮南就提到过这个同桌。秦束宁身高不到一米七,高一排座位时,却主动要求坐在靠后排的位置上。这种要求是最容易被满足的,许多家长都提出想要给孩子往前面调动座位,这才是麻烦事。秦束宁的请求正合班主任的心意,所以也没有问过他这样做的理由。

洛枳猜,也许是因为男生的自尊心。

他不想再继续做“前排的小个子男生”。

洛枳一边听着盛淮南描述这个“同桌整三年都没什么交情”的平淡同桌,一边在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了对方的样子。

秦束宁是个看上去很安静的男生,略瘦,白净清秀,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

洛枳被自己震惊到了。

盛淮南还在讲着,她的头枕在他的胸口上,听着胸腔嗡嗡的共鸣声,因为这个念头而走了神儿。

应该是以前在偷瞟盛淮南的时候见过的吧——洛枳当年再怎么掩饰自己那不恰当的心思,也绝不是路过三班门口时也贞洁烈女般目不斜视的女生。她会状似无意地转过头去瞟一眼,再平静地将目光移往别处,举止正常,特别正常。

盛淮南坐在倒数第三排,从前门是望不到的,后门才有希望,前提是他没有搬到靠墙壁的那一组。

应该就是这时候顺便瞟到过秦束宁的吧,她想。

他约洛枳在市中心的一家日本料理店里约会,听说她住在郊外,还说要来接她,被她婉拒了。

如果是大学时,对于这种远距离陌生人的邀约,她肯定不会去。工作磨炼心性,何况身边的盛淮南和丁水婧他们也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她,不知不觉中,她竟然也改变了不少。

从郊外开入市中心的一路上,导航害得她绕了不知道有多少个圈子。终于找到目的地了,可又找不到停车位,等停好车时已经迟到了十分钟。洛枳小跑几步过去,就在大门口遇上了秦束宁。

虽然是个没什么交集的人,他却很好认,像是那个记忆中的形象从洛枳的意念中跳了出来。小平头,无框眼镜,白衬衫外面罩着深蓝色薄羽绒背心,个子的确不高,因为身材很瘦,看上去并不矮。她和高中相比自然成熟了不少,棱角突出,但也不可避免地老了。

洛枳走进门时下意识地透过门玻璃看了看自己。

二十七八岁的人了,应该也变老了吧?

这种变化,自己和身边人是很难看得出来的,但是忽然见到秦束宁,十年的时光以最直接、最猛烈的方式显示了威力,她心里竟然有点儿慌。

笑,寒暄,点菜,谦让。

这种无聊的社交环节一直让洛枳头痛。这次没头没脑的见面开始让她后悔了。

“你喝酒吗?我们要不要来一壶清酒?”

洛枳还没开口拒绝,他就自己笑着说:“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开车。”

在他低头研究酒水单时,她实在忍不住好奇地问道:“现在才十一,你穿羽绒马甲,不热吗?”

秦束宁抬起头,竟然笑得很腼腆,摇摇头,不说话。

这反衬得洛枳倒好像是个怪怪的老阿姨,在为难一个高中生。

实际上,洛枳之所以答应来见秦束宁,到底还是有点儿私心的。

她所认识的盛淮南的朋友几乎全是他创业之后的伙伴,老同学们天各一方,高中、大学的哥们儿毕业后大多去国外读博士了,不可能在身边。盛淮南现在的许多好友都比洛枳认识他还要晚,所以她从未有过那种“被男朋友带入他的发小儿圈子”的感受,更没机会跟任何一个人探听些他过去的故事。

哪怕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故事也好,哪怕笑着说一句“他这小子啊……”也好啊!

她心里一直有点儿遗憾。

无聊地等菜时,洛枳开始主动和他聊天,其实就是盘问。

原来秦束宁是通过一个朋友得知洛枳在宁波玩,而那位朋友则是看了洛枳的微信朋友圈。

她本来想问,他到底是从哪个朋友那里知道的,他们又为什么聊起了自己——却眼见他越发不自在。

她直到这时候才觉得不对劲。秦束宁既然知道洛枳和盛淮南一同在宁波,为什么今天发短信过来时,压根儿没提起过邀请盛淮南?

更何况,按理说他想见老同学,也应该直接联络盛淮南才对。

她懊悔于自己的迟钝,开始严阵以待,不敢再冒失地深问下去。

“我外婆家就在宁波。我都两年没回国了,这次回家待的时间长,不管怎么说也要到这边来看看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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