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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发洛阳(29)

作者: 一碗月光 阅读记录

静默许久,他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方才被那熊一扑,背在地上狠撞了一下,这一呼气是在试探有无内伤。还好。

风又开始吹,远处的松涛声清晰可闻,过了会儿开始有鸟声传来。

寻洛从地上爬起来,脚步尚且稳当,平静地从另一只熊身上抽回长剑,剑身凝结的露水很快将血迹清洗干净了。

收起长剑,他看向手中握着的东西。

那是一把柳叶短剑,方才救了他一命。

这短剑是庄九遥走之前留给他的,便是曾剜出他心头血的那把。

当时在城边道别,庄九遥将这剑递给他,他只不动声色当作不明白:“这是做什么?”

庄九遥见他不接,便得意地解释:“我这短剑可锋利了,全天下保你找不出另一把一样的。短剑适合近身打斗,指不定哪天能用得上呢。”

“留着你防身。”

庄九遥继续得意:“我用得着么?青城的武功你也不是不知道,咱家宁儿也不差。况且我也从不惹事,防身就不用啦。”

寻洛对不惹事那句话十分怀疑,庄九遥又笑,凑在他耳边悄声道:“我也拿走了你的一个东西,这是交换。但是下次见面你要还给我。”

敢情是将这短剑借给他。寻洛哭笑不得,表情便比平时鲜活了些,问:“我这浑身上下,除了这把长剑,连衣裳都是你的东西。你能拿走我何物?”

“不告诉你,猜去吧。”庄九遥神秘兮兮地笑,后退几步,将短剑朝他怀里一扔便转头,边走边道,“记得,下次见面要还给我的。”

看着他的背影远去,似乎已是上辈子那么久远的事了。

寻洛盯了那剑许久。剑身白亮,剑柄古朴,捏在手中似乎能感受到温度。

末了他突然勾了勾嘴角,在熊尸体上擦掉多的血迹,又在自己墨色外袍上抹干净了,才将短剑收入鞘中。

这么酣斗一场,天色竟还未晚,从这里看天也辨不清时辰,但似乎离黄昏也不远了。“但愿不会在此过夜”这样的想法从不会出现在寻洛脑中,他擅长的是适应环境,而非避免某些事的发生。

他定了定心神,往前走去。不多时从远处隐约传来点什么声响,他顺着风侧了侧耳朵,似乎是琴声。

周围的雾气渐渐散掉,风与鸟的声音更响了些。

寻洛循着那琴声往前走,越走发现天光越亮。他狐疑片刻,听着那更加清晰了的悠扬琴声,明明不愿,却还是不受控地一步接一步上前去。

再行了几步,眼前豁然开朗。

树林中间竟有一方湖泊,落日的光正从斜上方洒下来,打在水面上,晃得寻洛紧闭了一瞬眼睛。就那么一瞬,太阳下了山,整个湖泊顿时沉寂下来。

寻洛睁开眼,适应了片刻才看清了周围。

湖泊边的空地上架着琴,一个妙龄女子着了轻纱白衣,正一边抚琴一边笑着瞧他,一眼是一眼的,似乎方才那潋滟的波光全都融进了她眼里,融成了柔情。

即使寻洛一向不关注人的外貌也不得不承认,这女子是他有生以来见过最美的人,甚至超过他母亲曾经的模样。

似乎是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人间的容貌。

那美人一曲终了,站起身来,轻轻扯一扯自己的裙角,盈盈一施礼:“奴家见过少侠。”

寻洛不说不动,只漠然地看着她。美人也不生气,又灿然一笑:“少侠从何而来?可累了?奴家这里有上好的酒水,可以解乏,也解忧。”

她轻轻上前几步,寻洛才看清旁边不远处摆了张几案,案上铺满酒水菜肴,还有一盘葡萄。

空气里有隐隐的花香,寻洛皱眉,脚下不受控地走去。美人迎上来,披帛无风自扬,胸前的白皙若隐若现。

到了近前,她伸手来牵寻洛的手,寻洛挣了一下,没挣脱。他微微低头,瞧着她一双媚眼,一动不动。

美人用帕子掩起嘴巴,噗嗤一声,而后柔声道:“少侠从未碰过姑娘吧?这样害羞?你长得这般俊,难道就没有美人儿投怀送抱么?今夜就让奴家好好伺候少侠吧,好不好?”

寻洛鬼使神差地一点头,面上带了点红晕,任由美人引他到了几案旁。落了座,他正襟危坐着,脸上却越发红得厉害。

美人眉目含情地朝他一笑,白如葇荑的手指伸出,轻轻抚了一下他唇角,又捻了一颗葡萄,含在嘴里就朝他凑过来。

寻洛似乎是看她看得呆了,又像是害羞,只愣愣地不动弹。

美人微微皱起眉头,吐掉葡萄,声音柔柔:“怎么了?奴家让少侠不高兴了么?奴家哪里做得不好,还请少侠说来让奴家晓得才好。”

她说着便整个人凑了过来,几乎缩进了寻洛怀中。

怀中一团温软,寻洛呆了半晌,也伸出左手来,缓缓圈住她。美人一笑,伸手便要去解他外袍,凑过去在他耳边喃喃:“少侠想要奴家么?”

寻洛浓密的睫毛微微一颤,异样的花香越来越浓,脑中跟着便晕晕乎乎的,只有怀里人的温热十分真实。

似乎是撑不住了,意识已弥漫成一片。他放下长剑,手抬起来,也不知是要去抱怀中的人,还是要解自己的衣服。

美人脸转过来,朱唇轻轻颤着,就要覆上寻洛的嘴唇。

作者有话要说:

庄九遥:寻洛!你完了!你完了!!我绝对不会来救你的!!!

一碗:九遥兄淡定,淡定。

庄九遥:你还敢说!

寻洛:……

第21章 牡丹花开

寻洛略微凑过去,似要迎合她,下一刻他先前往下摸去的那手一扬,一把飞刀便抵住了她喉咙。他随即将头微微后仰,扯开了些距离。

“怎么了少侠?”美人大惊失色,“少侠是要杀了奴家么?”

寻洛微微扬起下巴,方才眼里的迷离已不见了。他语气平平,口齿清晰道:“你很美,可惜了,我不喜欢你这样的。”

美人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已被他一刀刺穿了喉咙。大片大片的血从那伤口中喷涌而出,美好的肢体抽搐几下,没过一会儿便不动弹了。

方才明明没有碰到,寻洛还是用手背轻轻抹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他站起身来,见那美人尚还温热的尸体滚在一旁,面色平淡,一抬脚将几案酒壶边的香炉踢翻了。哐当一声,那香炉滚落下来砸在一块石头上,周围的场景倏忽变了。

仍旧是那片密林,哪里来的湖泊,哪里来的美人尸体与烈酒佳肴。

只有地上那炉香,还在挣扎着冒出袅袅的烟。

他知道这一迷障是过了,因而此处暂时不会再有什么危险。

此时天色已晚,再往前走说不定还会出意外,即使他是铁打的,这么一闹腾,突然松懈下来也该有些倦了,更何况也不过是肉体凡胎。

他于是将那香炉踢远了些,又回来几步,靠着棵树坐了下来。

方才那香对他确有影响,但影响不大。他细细想来,自己对付迷香虽说比较有经验,可这阵中的香,说什么也该更强劲些才是。

思来想去他念及庄九遥喂给他喝的那盅血,几乎是立刻就确定了,是他血的原因。

他是医师,指不定是多年浸淫在药草香里,将自己的身体也变成个药罐子了。这么一想起来,寻洛顿觉疲惫如水漫上喉咙,却不是方才那种身体上的累。

这对以前情绪被压制得极简单的他来说,是极难想象的事情。

他轻轻吁了一下,听上去竟有些像是叹气,不自觉地从怀里摸出那短剑来,细细看了会儿,又收好了。将头靠在树干上。

他本不想睡,只是略坐一坐等天亮,意识却不知怎么的,渐渐便模糊了。

寻洛知道自己在做梦,知道,可是他醒不过来。

梦里那是个旧的院子,十分古朴,四面墙很高,皆是墙面朱红底座青砖的模样。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只在四周的花台里种满了牡丹,花开得正盛。有个身形还单薄着的少年提了把不衬自己身量的玄铁长剑,正在里头练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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