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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夏天(42)

作者: 翰如 阅读记录

大年初一快中午时,花哥的电话打过来了。让我们把房退了,收拾好行李去酒吧找他。

等我们到达之后,他把钥匙扔给我,简单交代几句就要走。

“花哥。”我叫住他。

“嗯?怎么?”他看着我。

脸色暗黄,眼袋明显,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我肯定他昨晚没休息好。

“那个,”我本想问问他跟林少到底怎么了,夏至突然悄悄捏了捏我的手,我顿时会意,“酒吧什么时候营业啊?”

“这个不急,现在不是闹灾么?你们就安心住到开学吧。”花哥说。

“谢谢花哥。”夏至说。

“谢谢花哥。”我赶紧跟着说。

“走了,你们有事打我电话。”花哥转身走了,姿势看起来有些别扭。

花哥的休息室不大,床也是单人床,不过有空调,被褥也很厚实,还带一个有热水器的洗手间,跟小旅馆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堂。

“哎,你说花哥跟林少什么关系啊?”在收拾床铺时,我一副八卦脸问夏至。

夏至白我一眼,“我怎么知道?我跟他们都不熟。”

“哼,你就装吧,”我不服气,“你肯定看出来了。”

“哟呵,你还不笨嘛。”他笑起来。

我也笑起来,“他们昨晚会不会发生了点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夏至把我掀翻到床上,整个身子压过来,“阳阳,你满脑子成天都装的什么啊?真想掏出来看看。”

我抬起头飞快的在他的唇上吻了吻,笑着说:“不用掏你也清楚,我不信你不想。”

他看了我一会,然后放开我自己躺平来,沉默片刻,说:“我不是不想,是现在不敢想,也没时间想,马上你就要毕业了,可我还有一年,课业只会越来越重。而且师兄们都说,学医要读研出来才有好的前途,所以我可能还会继续待在学校很多年……”

“没关系,”我趴到他胸口,“我先毕业赚大钱养你,等你毕业之后再赚大钱还我。”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钱的事。”他轻轻叹气道。

“没关系,”我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我可以等,只要你需要我等,我就一直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后晚继续昂~

第47章 震恸(上)

大四下半学期,我开始一边在C市规模最大的旅行社实习,一边准备毕业论文。夏至为了争取保研的机会,更是忙得天昏地暗,人仰马翻。我也尽量不去打扰他,只在睡前偶尔跟他打个电话聊上几句。

转眼到了五月,天气越来越热,旅游社的生意也越来越旺。本来只带外宾团的我,临时接到一个国内团游九寨沟的任务,秉承多锻炼一次是一次,多赚一点是一点的原则,我带队欣然前往。

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的任务差点导致我和夏至的永远分离。

就在这年的五月,没有任何预兆,意外发生了。地动山摇,天崩地裂,无数生命被永埋入土,无数家庭支离破碎……弱小的我们,在任意妄为的大自然面前,显得如此无助……

悲恸的五月。

黑暗的五月。

毕生难忘的五月。

那天意外发生时,我们正在去往九寨沟的大巴车上。不断往下掉落的岩石拦住了道路,也砸坏了大巴的前挡玻璃,整个车身强烈的摇晃了十多分钟才停止。

不少人受了伤,我也不例外。因为没能及时坐下系好安全带,我被狠狠砸到司机那边的窗户上,脑门被碎掉的玻璃划出一道口子。深浅未知,但火辣辣的疼,鲜红的血不停的流。

当时情况紧急,我匆忙用纱布裹了几圈了事。

大巴没法再继续前进,也不敢贸然掉头往回开,司机大叔只好把大巴停在路边一块还算完好的草坪上。

过了大概半小时,没有什么动静,于是我强装镇定,让游客们带上贵重物品,下车步行。一路大家提心吊胆,花了两个多小时逃到最近的一个小镇上。

小镇已经乱做一团。

裂开的马路,倒塌的房屋,奔跑的大人,哭喊的孩子……强烈的昏眩感铺天盖地的向我袭来,第一次面对巨大的灾难,我感到无所适从。

夏至!夏至那边怎么样了?会不会也受到震动了?他人还好吗?

我哆嗦着手从包里掏出手机,拼命拨打夏至的电话,却只能听到冰冷的嘟嘟声。我急得泪流满面。周边有人告诉我,现在整个地区的通讯信号都中断了,电话是打不出去的。

有那么一瞬,我的世界分崩离析。

后来我们跟随镇上居民一道,被临时安置在学校操场上的几个大帐篷里。

我的头越来越晕,浑身发软乏力,连喝水都有股呕吐的冲动。脑门上的纱布早就被血水浸透了,等忙碌的医生过来帮我处理时,我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

我感觉自己躺在一个结了冰的湖面上,身子时而沉重得像灌了铅,时而又轻飘飘的要飞上天去。脑子里有个声音不停的回响,夏至?夏至?夏至……

也不知道究竟睡了多久,等我困难的抬起眼皮,只看到一片墨绿色的屋顶。咦?这种颜色的屋顶很少见啊。哦,原来是帐篷。

我忍着脑袋上的疼痛,勉强坐起来,往四周扫视。帐篷里乌压压全是人,或坐或躺或站,有的在低声与人交谈,有的在偷偷抹眼泪,更多的则是一脸茫然的发呆。

气氛沉重,连空气都带着无言的压抑。

“小张,你终于醒了!”身边的司机大叔有点激动的嚷道。

“我睡了多久?”我的声音像被车轮碾过似的,嗓子疼得厉害。

“快三天了!”大叔忍不住提高音量,“医生说你伤口发炎,现在没有缝合条件,只能简单消毒包扎一下,还给你喂了退烧药。”

“哦,”我轻声应下,“客人们都还好吗?”

大叔拼命点头,声音带着哽咽,“没事,医生都检查过了……好好出来玩,谁能想到遇上天灾啊,哎……”

我心头一阵难受,沉默片刻,小声问他:“有吃的吗?”

如果条件允许,我此时绝对能吃下一头牛。接过大叔递来的压缩饼干和矿泉水,我开始狼吞虎咽。其实在这种时候,压缩饼干的味道,跟牛肉也没什么差别。

我要尽快恢复体力,保持清醒,还没得到夏至的消息,我不能自己先倒下。

又过了两天,我的精神和体力基本恢复。这期间我陆续从别人的口中,得到一些受灾的情况。

幸好,C市没有被波及,我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而我们所在的这个小镇离震中有一定距离,也没有遭到余震的波及,因此灾情比起其他地区来,不算太严重。但是这边多是山区,主干道只有一条,一旦出现断裂或堵塞,整个交通就瘫痪了。目前道路还在抢修中,通讯也还没有恢复。

镇上已经有临近的救援队抵达,正在争分夺秒的展开搜救。虽然此时距离事发已经过去五天,可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没有人放弃。

我跟随其他年轻男人一道,自觉加入了救援的队伍。挖掘机不够,我们就用双手搬抬。面对钢筋水泥,手套几乎起不了什么作用,我的手很快就被磨出鲜血,火辣辣的疼。

我不断告诉自己,一定要咬牙挺住。

并不是因为自己是多么的伟大无私,而仅仅只是出于一种求生的本能,一种对生命的敬畏,还有,对无情的大自然的无奈抗争。

手机早就没有电了,时间对于我来说,似乎成了一种缥缈而模糊的概念。又过了大概八天或者十天,搜救行动宣布停止。

主干道基本可以通行,通讯也逐步恢复。我跟司机大叔商量过,我们的大巴破坏比较严重,就算不影响运行,可要想原路返回C市多少存在危险,为游客的安全考虑,我们决定等待官方的救援车辆。

我整个人像从小在垃圾堆里长大似的,身上没有一处地方干净,脑门上的伤口结了痂又裂开又结痂,双手的疤痕更是触目惊心。汗味血腥味泥土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让我自己闻着都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