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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冤(10)【CP完结】

作者: 池问水 阅读记录

杨少廷想也不想,直抒胸臆:“我当然会瞧着你!”

这话一说,杨少廷自己先愣了。末了他偏了头,脸上仿佛牙痛:“——这是自然,你穿得不好看,丢的是我的人。”

莲声两手抓着前摆,一时间理清利害关系,有些愧疚,将脑袋低下了,唯唯诺诺:“我、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换……”

杨少廷见了胡莲声的模样儿,情急之下,心潮攒动,竟冒出了一手心儿的汗:这是够稀奇的了,杨少廷开天辟地头一遭,朝着胡莲声发了汗。

然而他这嘴但凡开了口,对着胡莲声讲话,就是天生的一把穿心刀:“你哪里有好衣服换?破衣服篓一个,我让管家去做!”

莲声悄悄地眨巴着眼睛,看不明白杨少廷这一出是好是坏。他抬起脸,却瞧见杨少廷也望着他,夏夜湿热,杨少廷天赋异禀,此刻倒似阎罗勾魂,面色煞白。

“哦,那我,我……”莲声理会了半天,觉着杨少廷虽说阴阳怪气,然而归根结底是送了他衣服,应当算是个好人:“我去给少爷再做些豆糕来。”

杨少廷直勾勾地看着胡莲声,手心掐的发红:“快去!”

十一、如梦令

两月后,莲声的衣服由来凤祥的伙计送到。伙计叫来杨府管家,将衣服搂开一抖,验货查证。

府中佣人上下,皆吃了一惊:这长衫是蚌白的底,缎的面,勾的一圈薄金边儿,浮的瑞云暗纹,团团地飘到背后,拥的是一轮银盘满月。

莲声面上惊惧,再三地问来凤祥的跑腿伙计:“是杨府要的么?”

伙计不耐烦,冲着管家:“哎,老陶!你自个儿定的,我还得回去,走了!”

老陶送走伙计,拍拍莲声的僵硬肩臂:“去谢谢少爷,不要高兴得没了规矩。”

胡莲声扭过脖子,吓得不轻:“陶师父,少爷叫你定的么?这、我……”

老陶叹了口气,将他的宽肩阔背一推:“不要问了,背后的大圆盘子,改了三四道,能不是么!上楼去罢。”

胡莲声捧着这件白衫子,一步一拖,战战兢兢地去了楼上。杨少廷在书房练字,见了胡莲声,将他手里的衣服一打量,本来是要高兴的,可又瞧胡莲声脸上红白不接,眉头不畅:“干什么?你不喜欢?”

胡莲声一脸的哭相:“少爷,这、这不是我能穿的……”

杨少廷将自个儿临的字纸抬起来看,不接茬:“数你屁事儿多,快去换了!”

胡莲声不肯动。杨少廷将纸一揉,一扭脸,手高高地抬着,恐吓道:“去!不去揍你!”

胡莲声吓得一哆嗦,生怕杨少廷久违地要破戒,连忙道:“知道了、知道了。”说罢转身出门,真要换了。

杨少廷没见着他换成什么样儿,先听见了楼下的叫喊。

他想今日爹娘不在府上,吵吵闹闹也没规矩,正气凛然地将门拍开:“吵什么!再嚷嚷都给我去……”

他一敲木头栏杆,俯身向楼下施令,却见七八个佣人围作一圈儿,中间团团围住的,是一个白的轮廓,与四周背景抽离开来,仿佛是独自贴了光。

胡莲声听见杨少廷的声音,抬头一望,满面通红的:“少爷,我、我……”

杨少廷的声音喊到半截卡了壳,嘴巴却还微微地张着,眉毛一边儿高地挑起来,眼珠子却不灵敏,十足的痴相。

陶管家觉得这表情实在可乐,没有忍住:“少爷,尺码倒准,莲声穿得正好。”

杨少廷被他一喊,惊醒过来,立刻正了颜色,将话说完了:“——都去干活!”几个佣人一听,掩着嘴纷纷离去,只留胡莲声呆呆地伫立原地,仰着脖子:“少爷……”

杨少廷深吸一气,成了一脸的狰狞:“你给我上来!”

胡莲声一听,立刻急着上楼,这长衫下摆于是贴着他的腿,扑扑楞楞地就折了许多银线反光,使得这楼梯被他踏得有些流光溢彩的意味了。

胡莲声动作敏捷,上得楼来,微微地出了汗。他本想用袖子去擦,手抬到半截止了住。接着自己也觉得好笑,这脸上愈发地赧得通红,只好将白衫子轻轻地一掸:“少爷,你看,我是做粗活的啊……”

杨少廷看着他,一颗心活蹦乱跳,脑子里异想天开,思索道:

原来月亮是这么走路的么?

杨少廷扬起了下巴:“给我转过去看看。”

胡莲声乖乖地一转身,露出背后绣的蟾宫,云气蜿蜒的,在脖颈下,似有清辉。

杨少廷顺着云气一点儿一点儿地向下看,末了使坏,在胡莲声腰窝上一捏:“喂,胡莲声,屁股真够宽的,足比我宽了一寸多!”

这个评论实在是莫名其妙,胡莲声垂着脑袋,悄悄地辩解:“少爷,我天生的呀……”

杨少廷在背后望着他,发觉胡莲声十八岁,到底比自己成熟个一点儿,其轮廓是相当可以细看的。谁知胡莲声这时候突然记起来,一扬头:“坏了,少爷,烧着水呢,我得去——”

杨少廷觉得胡莲声这时候婆婆妈妈,实在烦得很,使劲儿将他的后背一拍:“去什么去!自然有人去!”他将胡莲声调转个个儿:“书房里呆着,去给我念报纸!”

胡莲声期期艾艾的,最终不敢不听话:进了书房,拿起报纸,老老实实、字正腔圆地念。

可惜杨少廷一个字儿也难听进去。

这身衣裳将杨少廷的脑袋搅出了一团乱麻。

他此刻望着胡莲声的侧脸,暗流涌动,自顾自地转起了圜。

他的脑子里浮起一些道听途说、支离破碎的陈年旧事:

要是没有一场天灾,胡莲声原本就该是个如此风光的少爷的。

胡莲声凭借这件白净衣服,结结实实地休息了一阵子。杨少廷不觉得有何不妥,胡莲声却是浑身的不痛快:勤劳如胡莲声,力气没有地方使,实在是让他难受的。

好在是日下午,杨少廷终于接了个电话。

这电话打得不久,然而挂了电话,杨少廷仿佛是为难起来,犹豫了许久,才收拾出了门。他拿着帽子,回头吩咐胡莲声:“我有些事情,你在家里,不必跟着我了。”

杨少廷独自出门,是很少见的。

胡莲声不敢多问:“少爷几时回来?”

杨少廷想了想,模棱两可:“再说——兴许晚一些。”

胡莲声答应了一句,眼见着他出了门,立刻转过身,飞快地跑去了厨房,拿起罩裙,麻利地一围,愉快地微笑了:“徐妈妈,我帮你把菜洗了罢!”

杨少廷这通电话,是来自一名酒肉好友,小名唤孟五。孟五虽有些才干,然而人如其名,不三不四。好在孟家枝繁叶茂,孟五是年十九,相貌堂堂,使得这个不三不四有了风流倜傥的意味。

孟五一通电话打来,说是要与杨少廷商谈未竟的合同,然而这个会见地点是格外特别的:檀堂。

檀堂当然不是什么烧香供佛之场所:三祥城外远近闻名的妓院,里头的女人,是很讲究的。穷学富,富学娼,娼有风尘,谁也学不来。粉嫩皮肉,浮的一层何比甘,这雪花膏香得厉害,头发上抹的三花油,身上喷的玫瑰露,走路一摇一摆,香河汹涌,溢到檀堂外头来。

杨少廷在檀堂外头摒着气:“老五,谈正经事情,不如换个地方罢!”

孟五拉着他就往里走:“别,这儿也能谈——我这趟躲着我爹出来,我不容易,你陪陪我,人家姑娘也好多看我几眼!”

敢情孟五是托着找自个儿谈事情的由头,打野食来了!杨少廷不好当场发作,只暗自骂了一声,随着他去了。

孟五是檀堂的熟客。小厢房里落了座,来的两位佳人,应当也是熟识。眉目含情的,不娇不媚,款款大方,一边儿坐一个。

杨少廷实在是不喜欢如此厚重的脂粉芬芳,加之灯光故意地昏黄,很有劝人白日宣淫的意味。他偏着脑袋,面上不由得有些僵硬:“孟五——你有话,就快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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