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长相冤(24)【CP完结】

作者: 池问水 阅读记录

然而只她自己烦闷,杨少廷实则待她不冷不热,只差再喊她一句“宝琴姐”。至于到了夜里关上门来,杨少廷起初是还能跟她睡在一块儿,末了干脆半夜回了家,另寻一间房睡了,说怕将她吵醒。这真是要了命了,要说杨少廷不开蒙,孟五将他带去檀堂都几回了,傻子才信呢!

如此有名无实的日子一久,饶是陈宝琴再怎么痴心定情也受不了了。受不了,便要去和几个密友倾诉,倾诉来倾诉去,回了家杨少廷一样地不碰她,白讲。陈宝琴气得急了,待杨少廷回了家,也不复从前小鸟依人的景象了,便去找他吵架,吵上了兴头,便连激带骂地:“绣花枕头呀,不中用!”

杨少廷仿佛连跟她吵架也缺乏兴致,他点了烟——从前爱吃甜食,这会儿也不吃了——坐在沙发上,心平气和地听她撒泼,泼完了,便跟她讲:“你爹给了我一块儿地,你不是爱用珠宝吗?那么可以做一家珠宝店。”

陈宝琴气得发笑:“随你的便!”

杨少廷点点头,居然又要走了。陈宝琴追出去几步:“你回来呀!”杨少廷没有驻足,走到门口扭了头:“我出去办事,晚些回来。”

他真是去办事了。自从结婚后,杨少廷从未发现自己有如此的商业头脑,加之陈府的青睐,他可谓顺风顺水,摇身一变,亦身兼陈府的正经理事了。杨老爷亦是高兴的,结婚不过大半年,杨少廷已然变化得大有不同,从前还是稚气未脱的,现如今接手了他的大多盘口,俨然有当家的气势了。杨少廷当家,当然是好的,杨老爷抽出身来,自然是想干什么干什么了。

陈宝琴的事情,他当然也晓得,然而他只好旁敲侧击,劝儿子要多多地照顾家事。这种话大多春风过驴耳,杨少廷抬头便忘了。

陈宝琴闹了一时,哭了一时,是千金做惯了,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结了一年的婚,却仿佛又多做了一年的大姑娘,没有这个道理。便纵有再多的情意,也要消磨了。原以为大好的喜事,却反如桎梏,将她的深情化作笑柄了。她这时候心智脆弱,仿佛是去寻一个断了线的风筝,即便她攥着风筝轴,也是无济于事的。

故而是日杨少廷回了家,闻见了香烟味道。这个家中一年多来,是没有这种香烟味道的。

仿佛是老刀牌。他从来不抽老刀,陈宝琴更是不碰香烟的。

杨少廷毫不意外。他心里有数,进了家门,见陈宝琴迎上来,旗袍领口的别扣漏别了一颗。

杨少廷也不做声,径直坐去了沙发,也不抬眼看陈宝琴,只问他:“谁来过了?”

陈宝琴仿佛欲盖弥彰地:“能有谁呀?”

杨少廷一颔首:“抽老刀,是那个医生?”

陈宝琴一愣,下意识地用鼻子嗅了嗅:“哦、他、他来帮我检查检查,我前些天头痛的……”

杨少廷摊开报纸,仿佛不很上心:“我不管你两个做什么,往外头去。”

陈宝琴坐在他身边,一时红了脸。她抓着领口要辩解,这才发现自己的别扣是松的。她仿佛登时被杨少廷戳了心肝,身子发僵地,又羞又恼,胸膛里砰砰地跳,几欲喷发了。

杨少廷余光瞟见她立直了背,却不讲话,自己也懒得讲,便接着读报。

“杨少廷,”陈宝琴嘴唇发颤地,“你一点都不在意呀?”

杨少廷翻他的报纸。

陈宝琴将他的报纸抓了起,猛地向地上一掼,声音扬了起来,做错了事的是她,这时候反客为主了:“你当我真的不晓得?你如今这个样子,不就是为了那个胡莲声跟我怄气?”

杨少廷没了报纸,抬眼看着陈宝琴,面无波澜。

陈宝琴站了起来,眼眶通红的:“他是什么东西?!”她愈是喘气,愈是哽咽起来:“杨少廷,我待你死心塌地的时候,你是怎么对待的我?……你哪里对得起我?”

杨少廷看着她语无伦次的,干脆把报纸捡了起来,抻平了,接着读。

陈宝琴彻底被激怒了。

她扯过了报纸,稀里哗啦地撕,还不够解气:“你讲话呀?少廷,你讲话呀!?”

杨少廷望着一地碎屑,将裤子拍平了,站起身,才抬眼看陈宝琴,依旧是处变不惊地:“你怎么敢和莲声相提并论?”

陈宝琴的喉咙里呜呜咽咽地,兜着一汪眼泪,胡乱地在杨少廷的胸口用力地捶打:“我怎么敢?我为了你、我为了你——你究竟晓不晓得爱人?”

杨少廷握着她的手臂,声音低而平稳:“你和李宗岱的事情,我没有找你算账。你现在发什么疯?陈宝琴,你顶好是盼着莲声没有事情——”

杨少廷自婚后,很少和她谈起旧事。陈宝琴的眼泪本来是肆无忌惮地,一听了这话,便有瑟缩之趋势了。

“你安分一些,我养着你也不算什么。”杨少廷将她放开了,“否则我将医生找来对质对质,谁最吃亏呢?”

杨少廷话讲完了,是不愿意和陈宝琴两厢多看的,便上了楼去。

陈宝琴木愣愣地跌坐在沙发上,终于嚎啕不止。末了仿佛是哭得岔了气,便伏在沙发上,佣人这时候才敢近前来,轻轻地摇晃她:“少奶奶……”

她不做声,脸上的香粉干涸,显出了泪痕。

二十六、一线天

三祥城从不为谁而悲欢。

它只是兀自地白日黑夜,作旁观者。

杨良辅自儿子结婚后,这些年来还算是很舒坦的。他三年来已经不再如何管事,遛鸟观花地,做起太上皇了。美中不足,是他认为杨少廷过于投身于赚钱事业,一不顾家二不顾自己,这是不妥的。不顾自己的身体,要如何继续地赚钱呢?要如何用短暂的盈利来赡养你永恒的老子呢?

只是他与杨少廷的父子之情本就单薄:他想与杨少廷训导几句,杨少廷大权在握,早就不服他的管,匆匆开了支票给他,叫他没有事情,就快走罢。

他说不上话,便要严在芳去说。

好在杨少廷对于严在芳还很有些感情,寻常人都要从他秘书处请示,他一听是严先生,便立即答应下来,晚上在书房中见他。

严在芳见了他,很有些感慨。

杨少廷脱了外套,里头的西装背带束着,显得挺拔而成熟。他的头发向后梳,打了发蜡,一丝不苟,眼皮垂下来,低着头,抽他的哈德门,略带疲惫。严在芳打眼过去,感到陌生:他一时分辨不清,想不起这是不是那个朝着他大笔一挥,写出一篇“女人像朵花儿”的顽童。

杨少廷靠在桌子边儿,请严在芳坐下了。

严在芳望着他,字斟句酌,才开了口:“少廷,我听陈府的人讲,你近来倒是很劳碌。”

杨少廷不置可否。

“你父亲讲,前几天你回家时候咳了血,”严在芳的眉毛皱起来:“这是不对的。有什么必要呢?你还这么年轻……”

杨少廷深深地吸了一口。

“哪有赚得完的钱呢?少廷——”

杨少廷摩挲着烟嘴,望着外头。时值深秋,外头的刺楸叶落了大半,这树的枝是细瘦的,叶落尽了,便显出了佝偻的姿态。

杨少廷呆了半晌,才转过头来,轻轻地问严在芳:“先生,我若是要找一个人,须得花多少钱才够?”

严在芳的手伏在膝上,一时间悄悄地握住了,却没有开口。

“我猜测不清楚,总得是很多的,”杨少廷接着讲,又点了一根,”我不知道他往哪里去,他是不是晓得我结婚了,他也不来了呢?”

严在芳慢慢地站了起来:“少廷。”

杨少廷吐出了一团烟雾,将脸淹没了。

“三祥城我找遍了,附近的庄子也找了。我没找到他。”杨少廷咳了几声,仿佛不大喜欢讲这么多的话:“他跑远了。”

杨少廷又向窗外看,他吸一口哈德门,进了肺,吐出来的烟发颤:“怎么这么傻?”

上一篇:配宫 下一篇:一个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