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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女书[GL](3)

作者: 歌逝 阅读记录

反倒是何念新,一大早地便蹿去自己母亲那儿,嚷着要上进,要读书识字。

贤王妃倒是不疑有他,只当是这宫里实在是太无趣了,四处又有人看守,比不得在贤王府,能教这丫头猴儿似的乱窜。若她能沉下心来多识点字,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都到你这个年纪了,换成别人家,那些聪慧的,还有下场科考的了呢。”贤王妃嫌弃着,“也就你,大字不识!”

“科考又跟女娃没关系……”何念新撇嘴,辩解道。

“哦,那打仗就跟女子有关了?整日里跟着你父王学些舞刀弄枪、上梁掀瓦地,好似你能去领兵打仗似的。”贤王妃压低了声音,却仍旧是恶狠狠地道是。

何念新眼睛一亮:“爷爷给我讲过花木兰的故事!”

“你爷爷编出来的故事多了去了,你倒是真找个花木兰出来啊!”贤王妃不以为然。

而何念新却抓着贤王妃的手,拿她手指指着自己道是:“你眼前这个,就是未来的花木兰呀!”她这般道是。

贤王妃却是红了眼睛,反手拍了自家女儿一掌,却并不用力。手里翻出本五六岁小娃娃合该用的蒙书,沉声道是:“你要是想当将军就更该读书,将军都是要看兵书的。”

何念新看着那本薄薄的小册子就头大,但想了想还在等着她的怀夏,便只好唉声叹气,又被母亲压向了书桌。

未曾想幼时的话却一语成谶。

***

不过是本蒙书,教不了什么高深的学问。何念新也就是认识几个字,背一点点的书,然后便拿去向怀夏卖弄了。

等空手又翻进了玉鸢宫,才发觉二人都无纸、无笔,也不敢留下些会被人察觉的字迹。两个小娃娃趴在软绸被窝里,何念新攥着怀夏的手,教她伸出一根手指来,在绸子上假作书写。

怀夏铭刻在心底的,也便是这手指划过绸面的一笔一划。

何念新的掌心略糙,半点不似个女娃。而怀夏则几乎无事可做,那双手是何念新所抓过的最软的一双,又因着怀夏紧张得很,浑身都热腾腾地。何念新抓着她,感觉自己是抓着个软软的、刚出锅的、好吃的点心。

这等的念头,她可不敢叫怀夏知晓,只在自己心底偷偷念叨两遍,窃笑。

而怀夏则正正经经地默背着那几个字,不曾注意过何念新不小心漏出嘴角的偷笑。

第3章 零叁 暂别

贤王妃携着安河郡主,这一住便是在宫中住了小半个月。

其间宫中各妃嫔各自同自己外家通了气,该如何对贤王妃,各自有了主意。急慌慌地去套近乎的少有,也都没从贤王妃这里讨到什么好脸色。

贤王走的,可是纯臣的路子,只奉今上一人,绝不结党交游。

这也是无奈之举,世人皆知,老贤王此人颇为人所不解,娶了个男王妃不说,还不肯纳半个侍妾,是以根本没曾留下血脉。如今的贤王据闻乃是从同宗中过继到老贤王明下的,与真正的皇族终究是亲缘颇远,按理说是不该继承亲王位的,奈何先后两代贤王均是战功卓绝之辈,倒让皇家赏无可赏,再加上先皇谕旨钦定,今上也不好贸然夺爵。幸而贤王退作纯臣之举,倒是削减了几分今上的猜忌。

但所有人都知晓,眼下的局面只是暂时的,陛下所欠缺的只是一个机会。是以,与贤王家交好,可没什么好处可言。

于是偏偏是宫闱中那不谙世事的少女怀夏,成了这整个大嘉朝中,唯一一位与贤王府私交甚密之人了。

贤妃是更少有的与外家通气前便打定主意,不去招惹贤王妃之人,更不会去同怀夏分析贤王府如今岌岌可危的地位。是以怀夏懵懂无知,只知道何念新时常翻墙而来,总会同她谈一些,她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之事。

她自觉自身仿似一只精巧的雀儿,被关在牢笼之内,一关便是八载。而本该一生被囚于牢笼之中的她,却在近日,遇见了一片不知自如何遥远的天外飘来的流云。

何念新来自大漠边疆。

原本二人之间,乃是何念新更多地起着话头,逗乐怀夏。如今却更多是怀夏在问东问西,问何为大漠孤烟,夜帐千灯,又何为刀光剑影,那些她想都想象不出的波澜壮阔。她只能拼凑着何念新只言片语中的万千画卷,羡慕着这一片流云,想抓这流云于手,怕她离去,却又知流云不该属于一间小小的鸟笼,无论这鸟笼的编织如何精巧细致。流云只能属于天空。

两个女娃私下里这般厮混,倒使得她俩似宫闱中闲来无事的猫儿似的,白日里懒散困倦地打着呵欠,夜里倒是精神抖擞。

哪怕是再小心,这也被各自母亲瞧出了几分不对。

何念新那边倒还好,贤王妃趁着少有旁人,恨恨地拽了何念新的耳朵,低声训斥道:“你这夜里是去哪里野了?这宫里可比不得咱们王府,有你父王那般纵容于你!”

“娘娘娘!疼疼疼!”何念新忙摆出一副龇牙咧嘴的模样,三成是真的疼,七成是装模作样,赚得个掐在儿身,痛在娘心。

果不其然,一瞧她这吃痛的模样,情知是这丫头装出来的,贤王妃还是撒了手,哎了一声。才刚还埋怨贤王的纵容,她自己也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

觑了眼太后派来伺候的人,贤王妃也不敢什么话都说,只道是:“行了,你父王才刚派人来,咱们明日便可辞别太后娘娘,出宫去了。”

原本以为何念新在宫中被拘束够了,瞧她不敢攀山爬树,翻墙掀瓦,已是无聊得叫自己教她识字读书了,听了这消息,合该高兴起来才是。谁料到何念新竟然唉声叹气起来:“啊?咱们明日就回家吗?下回上京,得什么时候啊?”

亲王无诏不得随意入京,何念新只盘算着,这一别,恐怕与怀夏难再相见了。她还没能把蒙书上所有的字都教给她、把爷爷讲给自己的故事都讲给她听、带她出宫玩呢!

“你父王自会回去,大军可离不开他。咱们就留在梁京的贤王府,你爷爷小时候便住在那儿呢。”贤王妃却淡淡道是。

原本大将在外,其家眷便常滞留于京,能多得皇室抚照。点透一点地说,也是以亲眷为质,免得领军之人拥兵自重。贤王妃早有准备,却只是在同何念新讲京城里的好吃的、好玩的。

才十岁大的女娃却猛地想起爷爷曾经讲过的一个古代将领的故事,从中有了几分猜测,不甚明晰,还好自知自身处在宫中,她没有大大咧咧地问出来,而是撇了撇嘴,心思着今夜得好好同怀夏道别才是。翻进玉鸢宫容易,翻进宫可就难了,那宫墙有六七个何念新高呢。

***

而怀夏那边,却是贤妃捧着茶,亲自叫轮班为怀夏守夜的四个宫女传来,跪成一排,也不问怀夏,就问她们,公主这些夜里做了些什么。

怀夏一向是个好服侍的主子,极少起夜,几位宫女也说不出个一二来,只道是不知。思来想去,也不过是近来似乎自己睡得更沉了些,每早醒来脖颈略有些酸痛。

只是这话,可不敢对贤妃明说。

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贤妃也无奈,只得关了宫门,责她们玩忽职守,杖罚后,又思来想去,只能亲派迎露去了。迎露作为贤妃得用之人,与贤妃一般是仔细的性子。怀夏不觉慌张起来,生怕何念新今夜过来,被迎露逮着。

幸而今日有皇贵妃邀了赏花宴。

贤王妃正坐在皇贵妃下座,与贤妃母女正遥遥相对。何念新冲着怀夏挤眉弄眼,怀夏顾忌着母亲在,只微微红了脸。

小娃娃们自以为隐蔽的交流却瞒不过大人的眼,皇贵妃倒是笑了笑:“几个小的怕是坐不住了。赏花宴又不是正经宫宴,不必拘着,不若叫他们出去玩耍。”

说罢,把自己身边的二皇子也推了出去。

几位皇子皇女都有些按捺不住,但怀夏一向是不爱参合的。贤妃本放心着,这一回怀夏却小心地拽了拽自己母妃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