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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女书[GL](48)

作者: 歌逝 阅读记录

一口气写到了天都黑了。

何念新刚想叫丫鬟来掌灯,猛地想起自己已然不在府中了。前些日子在路上奔波还好,这刚一安稳下来,何念新却开始觉得不习惯了。她揉了揉鼻子,没有抱怨,而是把绢布条塞到思思腿上,拍了拍它的脑袋:“记住,还是老规矩,等宫里落钥熄灯你才可以去找怀夏,免得被人瞧见,知道了么?”

思思“咕”了一声,也不知听懂了没。

何念新又拍了拍它,才打开窗,把鸽子放走。

刚推开窗,还不等思思飞远,何念新猛地瞧见窗口下趴着三个半大孩子。

都是同何念新相仿的年纪,一男两女,眸中闪着单纯的好奇。见何念新吓得退了两步,他们三个也仿佛受到了惊吓似的,也往后退了两步。

等了会儿,里面那个大一些的女孩才站出来问:“你是七师叔领回来的那个师妹吗?听说你爷爷是大师伯的救命恩人?”

这三个孩子太简单易懂,何念新只需一想,便猜到了他们来此的缘由。这山上的孩子,有很多都是生在门派、长在门派,还没能有那本事破阵下山的。猛地有自己这么个从山下来的人,恐怕正好奇得心痒痒呢。

不过何念新也没觉察到什么恶意,是以她也点点头径直回答:“对呀——师兄、师姐、师妹好?”用上这等称呼,她既觉得新奇又觉得不确定,说到最后,声调不由自主地向上一拐。

那最小的女孩瞧着比怀夏还小些,但却跺了跺脚:“哎呀,不对,师妹你入门比我晚,也得叫我师姐才行!”声音里还带着分奶气。

何念新抓了抓脑袋。竟是这么排行的吗!

那个小男孩却是没能忍住,凑到前面来,好奇地问何念新:“师妹,山下……山下是什么样子的呀?好玩吗?”

“……”何念新转了转眼珠子。

“好玩呀,有很多好吃的,可以买很多漂亮的小东西,我不知道山上有没有。”讲这些东西,何念新熟悉得很,毕竟很久之前怀夏便问过一遍了——姐姐,宫外好玩吗?

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四个半大孩子隔着窗手舞足蹈地比划,没注意背后的月慢慢地爬上了半空,也没注意冬夜越深越冷。三个未下过山的孩子眼睛越来越亮,简直写满了向往,恨不得立刻冲出山门似的。

末了,最小的那个女孩怯生生地问:“师妹,山下那么好玩,你为什么要到山上来呢?”

何念新趴在窗边,笑了笑,半点都没停顿,那个答案一直在她心里:“因为啊,我家里出了事,有一个人闲得发慌要找我父亲的麻烦。我要来学本事,好保护我的父亲和阿娘。”

她握了握拳头,仿佛随时会把拳头挥舞出去,把坏人打走似的。

三个小孩互相看了一眼,池崖剑派中少有明争暗斗,整个师门都是互相帮持,一听到自家新认的小师妹家中竟被人欺负,都义愤填膺起来。大一点的女孩立刻站出来,同何念新一样挥着拳,虽是长得小小一个,长期习武之人的拳头却格外有力:“师妹,要是有人敢欺负你们家,到时候你师兄、师姐们都下山帮你把坏人打跑!咱们池崖剑派就是护短!”

何念新眉眼弯弯,用力地点了点头:“嗯,到时候咱们一起下山,帮我父亲打坏人!——打完了我就带大家去玩!”

她这么一说完,那几个孩子眸子更亮了几分。

***

从池崖剑派飞出的思思,在半空中稍作盘旋,便认出了归家的方向。鸽将军向来养尊处优,送信也送的是最近的那条路,这还是它头一次长途跋涉。

等到再回到梁京,已然又过去了许久。

梁京春色渐染,远远地已然能望见薄薄一层绿意。但各宫之中仍旧烧着地龙,尤其是太后这一处,烧得极暖。

怀夏正陪侍在太后身畔。

老太后近两年身子大不如从前,尤其是每一入冬,便浑身惫懒。怀夏这些天常往太后这一处来,也不动手做什么,只陪她说说话,给老人家解解闷罢了。

“还是清平贴心。”老太后不免感慨两句。

怀夏倒也不当真。几个孙儿孙女中,她并不是最教皇祖母上心的那一个。老太后最心尖的永远是三个皇子,其次是最娇痴的渺云。她怀夏,不过是占了个贴心罢了。

“前些天二皇弟还说起过,贵妃娘娘那儿得了极好的雪参,要献给您老人家呢。”怀夏只道是,“您洪福,儿孙们哪有个不贴心的呢?”

这话倒叫太后听着舒坦。

这几日太后不顺心的地方太多,本是因太伤神,不小心染了病气,很是咳了几日。有怀夏从旁宽慰,顺意了后,病也散了大半。

只是一想起糟心事来,不免还得跟怀夏抱怨几句:“你那安河姐姐也太不懂事,这么一闹腾,她自己能落得个什么好处?”

这番抱怨这些日子听了太多遍,怀夏变着花样地又哄了几句。总算是又让老太后不再提了。

等好不容易回了玉鸢宫,天色已晚。

从太后那处出来,便觉得外头仍带着几分寒意。怀夏忍住了没有皱起眉头,仍一如往常,又陪了会儿贤妃,而后才回到自己殿中。

如今这个先生对她课业根本不去管,但怀夏还是好好做了。点灯做到时辰已晚,她便先让服侍的人去睡下了。

几个宫女并不敢,还是兰芷瞧出了主子有心事,恐怕是想一个人独处一会儿,便带人先退下了。

终于没了人,怀夏才长长地叹了一声。明明是一如既往的深宫,但她却只感到浑身落寞。

念新姐姐,已经不在梁京了。

恰在这时,那极为熟悉的哒哒敲窗的声音响起。怀夏一怔,先是怀疑自己听错了,等确认过后,才赶紧开窗。

思思便扑了进来。

第44章 卌肆 闹剧

这几日梁京里有了个大热闹。

圣上传旨下来, 为贤王家安河郡主何念新同一个王姓将军家嫡次子赐婚。那王将军倒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甚至自己都不曾真正杀过敌, 不过是受祖上荫庇, 得了个虚衔罢了,甚至都不曾亲临过战场。这嫡次子倒是个有血性的, 如今梁京尚武,他正是个喊着保家卫国的儿郎, 拳脚上有点功夫, 在梁京里也有个不错的名声。

打眼瞧去, 与安河郡主,倒勉强算个良配。

只是今上哪有那么好心。留在京中的假郡主接了圣旨的当日便潜去查这王家底细了, 不多时回转找贤王妃道是:“那王将军可着实是个有本事的家伙, 会钻营着呢,跟京中不少高门大户都能攀上些交情。”说这话时怪里怪气地,显然是明褒实贬。

“我看只是巴结的好吧。”贤王妃凉凉道是。那些眼高于顶的人家, 若是见从这人身上得不到利,怎么会同他有什么交情。想也知道, 这所谓“交情”, 恐怕只是这王将军去拿热脸贴过人家的冷屁股, 或许是见过一两回面。不过对着寻常人,倒值得吹嘘一番了。

假郡主笑了笑,摇头道是:“却是个没脑子的,巴结了两家人,没想这两家是对头, 恐怕是合计着推他入火坑呢。”

贤王妃想不明白的却是另一件事:“只是这同我家王爷有何关系?”同这样的人家结亲,虽是能落自家脸面,但她却担心,那一位求的可不只是落个脸面而已,只恐此种别有深意。

“你们梁京城里达官贵人太多了,面子上你跟我好,背地里你跟他好,我可瞧不明白里面的门道。”假郡主却是懒得理会,她本是个身量极高的女子,如今缩骨成何念新的身形,行容仪态却活脱脱地是个少女,“只是我瞧那王将军也同样是不明白,还当自己撞大运了呢。我恐怕他过不了几日,就得上门来攀交情了。”

贤王妃略一皱眉,她于梁京城中错综复杂的人际往来也是知之甚少,只能飞鸽传信给远在凉城的贤王。只是一来一回,还不知要用多少时日才能收到回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