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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女书[GL](6)

作者: 歌逝 阅读记录

怀夏愣了愣,父皇要来?

清平公主怀夏同今上并不算亲昵。在她还不曾记事的时候,作为今上唯一的皇嗣,怀夏倒是有一段风光的时日。但如今皇子皇女多了起来,怀夏也就不是那独一无二了,又不打眼,渐渐地便被今上所忽视。

与何念新的夜谈,对怀夏而言,最重要的并非是识得那半本蒙书,而是知道了贤妃不想让她知道的外面的世界。

她知道贤王打算给何念新聘一位女夫子,知道有女子识字、习武,不比男子差在哪里。

怀夏暗自为自己鼓了鼓劲儿。父皇难得来玉鸢宫,贤妃自是会喊她上前见一见父皇的。这后宫之中,若是问谁人能从贤妃身边拽她一把,也便只有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了。

这便是她的机会。

念新姐姐,我要把握住这个机会,等咱们下次再见的时候,让你吃一大惊了。怀夏摸了摸曾经挂着玉荷的衣带,在心底道是。

***

被人惦念的何念新,还在琢磨所谓的“女书”

“我知道了!”终于瞧出了眉目的何念新兴冲冲地将左右手往桌子上一拍。

女夫子原本正不知在想些什么,猛地被何念新吓了一跳,蹙眉问道:“你可是瞧明白了?”

何念新忙点头,得意道是:“不过是拆字罢了,然后将横写作倒勾,将捺写作竖……”她一边说着,一边照着寻出的规律,又在纸上临了一遍女书。写罢,原本四四方方的正体字,便变作了两头尖尖、细细瘦瘦,仿若窈窕淑女一般的女书了。写罢,她啧啧两声:“难不成是因为这字好看,才叫做女书的?”

女夫子难得夸赞何念新两句,这女娃虽然开蒙得晚,却是少有的聪慧。若是能更将心思放在正途上,恐怕将来会有一番成就。只可惜了,生作女子,想拿她应得的荣耀,可是难了不知多少倍。

思衬片刻后,女夫子还是叹息一声,讲道:“这女书,梁京里可未曾有人识得,乃是我家乡那里几位女夫子所创。”

何念新听到这里,便恍然道是:“这几位女夫子是用这女书,私下书信往来的?”她想起了军中也有此等作为,用来传递密信,约定好了改写笔画或调换语序的规矩,哪怕这密信被半途截了去,敌方不知解读的法子,也看不懂信上写了什么。

女夫子点头,似是怀念什么,道是:“正是如此。”

何念新听着新奇,恨不得赶紧将这个教给怀夏,然后催促墨回赶紧把鸽子训好了,两个人便以这女书来往,万一不小心鸽子被抓了去也是无碍的。

此时又想起怀夏来,何念新唉声叹气。不知道怀夏这些日子过得可好,她初为人师,教了这弟子几个大字,怀夏可还能记得?

女夫子瞧何念新小小年纪,便垂头丧气的模样,一挑眉,道是:“郡主可是有心事?这一脸愁苦,可半分不像是边疆儿郎。”何念新一向以是两代贤王这等将领人物的后人倨傲,女夫子自然懂得,戳人就要戳到痛处上。

何念新却是摇头晃脑,一脸深沉道是:“先生您不懂,爷爷说了,英雄汉也爱绕指柔。碰到那个想放到心尖上的人,却又不得不远隔万水千山,愁也是真愁。”

女夫子瞧何念新小小年纪,却说出这等话来,不觉哑口。却仿似是想起什么旁的人来,也只能将脸别到一边去,不让何念新看见她眸子里的杂乱思虑了。

幸而何念新自顾自地陷入自己那磅礴的相思里。小娃娃的心思一向更纯粹也更浓烈,何念新想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地拿起了她最厌恶的笔来,默出了她还未来得及教给怀夏的后半本蒙书,恨不得真有一只鸿雁或者一条鱼,能像传说中那般,帮她将自己的思念传到深宫中去。

等她回过神来,却盯着纸上自己那狗刨一般的字,又看了看女夫子那娟秀的字,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赶紧把自己写的给撕了。这么难看,她可不敢给怀夏瞧,被瞧不上眼了可怎么办!

第6章 零陆 不甘

何念新乱七八糟地惦记着怀夏的时候,怀夏正忙着做大事。

她将何念新教的那半本蒙书又默背了一遍,杂糅上每每在太后那里听皇子背的名词佳句,将其中的典故挨个解了一遍。她的记性不错,更何况难得能汲取这一星半点,记得更为牢靠。熟悉过一遍之后,怀夏暗自点了点头,准备今夜面见父皇时背予他听。

待到贤妃将怀夏叫去,怀夏深吸了一口气,将心思全都掩藏好了,摆出自己寻常的模样来,低头迈入宫中。

今上已年过而立,对着几个孩子,问的最多的便是:“听闻贤妃说,怀夏这些日子开始学女红了?”

“只是学了点皮毛罢了。”怀夏怯怯道是。

做父皇的却不以为意:“不过是寻间事做,咱们清平公主,又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女儿,需向夫家小意讨好。”天子自有一股傲气,其实不太喜怀夏这怯生生的模样。

怀夏低头片刻,道是:“女儿还学了……学了点书。”

“哦?”高座中的男子垂眸,只见怀夏也低下了头去,带着点害怕地抬眼角瞄了一眼贤妃,又赶紧不看了。

贤妃出身不高,家中对女子管教也严,本身是不通文墨的。怀夏极少踏出玉鸢宫半步,是如何能学书?男人有了点兴致,点头问道是:“讲来教父皇听听。”

怀夏便低声讲了起来,小女娃的声音极细,像是滴落岩石的泉水似的好听。说的东西倒是没什么新意,无非是给孩童开蒙所教授的那些。今上从两个年岁较长的皇子那里都曾听过,不过从一个女娃嘴中听这些,还颇有几分新奇。

怀夏知道的不多,很快便讲完了,而后才大着胆子抬头看着自己的父皇,神色中有着不敢显明的对夸赞的祈求。

而一旁的贤妃面色不虞,难得陛下来此,也不敢发作,只皱着眉头,望着女儿,却颇有几分陌生。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些的?

今上亦有此问:“玉鸢宫中可是有女夫子?清平的开蒙先生是哪位?”

“回父皇,不曾有女夫子。女儿是……是在皇祖母那儿,听两个弟弟给皇祖母背书,才学来的。”怀夏自然不会乖乖将她与何念新的事道出,而是这般解释。

男人眸子难得一亮,照此说法,怀夏不过是听了旁人讲过两遍,便将这些对孩童而言甚是拗口的之乎者也记了下来,连其中的典故也能讲名,可谓是聪慧得很了。

只可惜是个公主,也幸而是个公主。今圣一向思虑颇重,片刻功夫,脑子里转过了不少的念头。瞥了一眼满目的不赞成,虽不敢明说,却也掩不住了的贤妃,他心头轻笑一声,难得亲昵地把怀夏拦到自己怀里。

已是想不起上次抱自己的长女是什么时候了,此时怀夏的身量已然长了不少。

“清平怎么会去费力记这些,可曾想读书?”他松了手,问怀夏道是。

怀夏猝不及防地被拥了这一下,愣怔了片刻,才想起来自己今日的打算。她咬着唇,低声唤了一声:“父皇……”小娃娃今日一整天都在琢磨着该如何向今上提出此事,却还是不太敢直白地说出口,“女儿……可以吗?”

自然没有哪条律例阻碍着女儿家研习圣人之道的道路,但毕竟哪怕是才富五车,却因为生作女儿身,不得入朝为官为宰,也少有女子愿在此下得功夫。却不曾想怀夏便是那绝无仅有之辈,她暗自对自己道是,凭什么两位弟弟能学得,她却不能?这等话并不敢在父皇面前直言,只是作小心的模样,试探地去问,反而惹得那位能定她一生的男人的几分怜惜。

“哈哈,有什么不可的?”男人笑了笑,左不过两位皇子也才开蒙,讲的又不是什么高深的治国之道,让怀夏跟着听一听也无大碍,“明日你便同你两个弟弟一同念书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