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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君忆长卿(7)

作者: 七弦lyre 阅读记录

徐长卿这才回过神来:“哎,你说这世上怎么还有这么帅的人呢,看那侧影,简直就是完美无瑕的希腊雕像啊,我自认阅人无数,文艺小说唯美韩剧热血动漫均看过若干,这种长相简直太符合我的想象了。”说着长叹一声,大起寂寥之感。

顾修明非常不是滋味,不知不觉地去抚摸自己的面颊,斜睨了眼睛看她:“我呢,那我就不帅了吗?”

她认认真真地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点头:“是帅,不过差了那么一点点,就好像是西装领子上加了一条蕾丝花边,总是瞧着不那么象样子。”

他“嗯”的一声,尾音上扬,随之挑高了眼睛:“你说我是蕾丝花边?”

她笑眯眯:“不敢,我就是觉得你的眼睛太花,看起来不怎么可靠。”

他本来举了一只手,想要在她头上敲一记,却只是举着,似笑非笑的瞧着她:“可靠不可靠,我也不知道——要不你来试一试?”

她敬谢不敏:“别介,我都老大不小了,年华如逝水东流,略微一耽搁就红颜老去,还是踏踏实实找个靠得住的人嫁掉算了。”

他大笑起来:“看不出来,你居然这么实际。”

她一本正经:“是实在,不是实际——我已经过了看童话的年纪了,可是还没有俗到那个地步。”

病房里面的底色只是白,有淡淡的消毒水的气味,天已经黑了,那灯管也是雪白,墙角的一台加湿器往外吐着白雾,一切都只是安静,窗外就是高大的墙壁,隔开十步,便是十丈软红,紫陌扬尘,万家灯火。她在这里与他一言一语的斗着嘴,时间过得飞快,一瓶子点滴很快就输了下去,他顺手替她披上外套:“饿不饿,下去吃饭。”

车子里面有暖风,融融的拂在头发上,她到底是生病的人,身体虚弱,一旦松懈下来便觉得眼皮有千斤重,朦朦胧胧的睡着了。车座虽然松软,睡觉毕竟不是很舒服,她却睡得十分的安心,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才慢悠悠的醒过来,睁眼看见车窗外面光影交叠,挡风玻璃上有五色斑驳的霓虹,一时不知身是何世。

她发了好一阵子怔,才坐起身来,车座子已经给摇下了,他的身上盖着他的外套,他很少抽烟,纵有气味也是淡淡的。车子里放着舒缓的钢琴曲子,她听了一会,是班德瑞的《月光水岸》,那旋律也是舒缓,他在旁边坐着,只是手里头拿了一只打火机,盖子“卡塔”一声打开,再“卡塔”一声关上。

那样的气氛,可以说是温馨的,像毒品一样,让人贪恋,让人依赖,让人不由自主地,便想着要沉迷。

重逢似乎毫无道理,然而又是理直气壮,这样便又断断续续的,开始在一起约会,他还是带她出去玩,他那些朋友也还认得她,莫慎年一见面,就笑眯眯的叫了一声:“一口闷。”

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她这样伶牙俐齿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在莫慎年面前怯场,想要反驳居然都说不理由来,整场莫慎年都在那里“闷”来“闷”去,那些公子淑女们听见,虽然不动声色,长卿却知道自己成了个著名的大笑话,她气急发狠,脸上还是笑靥如花,只做无意:“怎么从来都不见莫少的女伴?”

莫慎年刚要开口,徐长卿哪里肯给他机会,已经不紧不慢的道:“我说一整晚都跟着我们在这里晃——该不会是看上我们家小顾了吧?”说着还拍了顾修明两下肩膀,以示强调。

她的声音不高,却也足够周围一圈的人听见,不知是谁呛了一口,咳个不停,顾修明“哈哈哈”干笑三声。喝了一口红酒,眉眼弯弯的笑:“真不知道莫狐狸还有这等癖好,我表示理解。”

莫慎年居然没有扬起眉毛来,只是摸了一摸鼻子,也笑了,对顾修明低声道:“嘴巴太厉害,心眼又是弯弯绕——你就不怕以后被她吃得死死的?”

长卿耳朵尖,听得真真的,却只作不知,心中一甜,又是一酸。

等到莫慎年走了,顾修明才悄悄地告诉她:“你可要小心,这小子有怨必还,睚眦必报,不定怎么算计你呢。”

徐长卿不以为然:“他还能把我给吃了?”

他微笑:“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勇敢还击的后果是再也没人管她叫“一口闷”,不过那样的机会似乎也不多了,因为那之后他便销声匿迹,十天半个月没有影踪,忽然有一天打了电话来,劈头就问:“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长卿哭笑不得:“顾大少爷,我有义务向你打电话汇报行踪吗?”

他似乎喝了一点酒,那一头音乐嘈杂,燕语莺声,想来就是那种花天酒地灯红酒绿的地方,他的声音懒懒的:“也是啊。”

她说:“没什么事了吧,那我挂了啊。”

他连名带姓的叫她:“徐长卿你什么意思啊,我给你打个电话,三句话不到,就不想听了?”

她揶揄:“好好好,我听,我听,你说吧。”

他还是懒洋洋:“没意思。”“嗒”的一声,电话挂了。

下班之前又接了个电话,是大学时候同寝室的晓景,在上海工作,出差路过本市,顺道来看她。在火车站一见面,两个女人就又蹦又跳,旁若无人。吃饭的时候晓景问她:“有男朋友了没有?”

长卿笑:“没有。”又问:“你呢?跟健翔要结婚了吧。”

晓景摇头:“早就分手了,现在又处了一个,是公司的同事,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年底结婚。”

晓景跟健翔是高中时候的同学,大学时候考在一个学校里头,便好上了,在一起超过七年,长卿默然半晌,诚心诚意地说:“恭喜你。”

晓景微笑,有些怅然,低着头瞧着杯子里面的水,低声道:“大学时候的感情太脆弱,来到社会上才知道,不堪一击——还是你聪明,在学校里就不找,省得到后来伤心。”

长卿摇头,慢慢的说:“不是的,是因为那个时候,我没有遇见喜欢的。”

晓景叹息:“你这个人,就是理想主义,眼光又隔路,还非要找个江湖大侠不成?”

长卿说:“那都是开玩笑——其实我只是想找一个真正喜欢的,什么也不为,只为喜欢。”

晓景问:“那现在呢,现在有没有找到?”

长卿侧过头去,看着窗子上的水蒸气,积得多了,凝结成长长的一道,慢慢的,慢慢的流了下来,她的声音有些发苦:“我,我不知道。”

后来他约了她几次,都叫她给拒绝了,他也果真不再打电话来,在一起时间不多,然而断断续续的,也有小半年,说心里不空,那都是假的,不过长卿一狠心,只想着长痛不如短痛,也就这样过去了,这一场游戏是一场旷日持久的马拉松,她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能够一直坚持着跑下去。

果真就清静下来,她的生活本来也就平淡,社会关系简单,爱好也不过是看看小说听听歌曲或者抱着面巾纸看煽死人不偿命的韩剧,有一点活动量的就是逛大街压马路。本来她原本的生活就是这样过的,平静又淡然,只是自得其乐,然而一乍的清静下来,却也觉得怅然若失。

幸好晓景还在,双休日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出去扫街,出东家进西家,累了就在路边找了一家西饼屋喝茶。

晓景瞧着她拿了一块大大的黑森林慕斯,还在那里笑她:“当年你就喜欢吃这腻死人不偿命的东西,现在还吃,就不怕发胖?”

徐长卿不以为然:“这东西多贵啊,当年都是馋得受不了才买一块过过瘾,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条件,多吃几块也无妨。”

厅堂里有烘焙点心的甜香气味,玻璃窗子中透过来温柔和煦的阳光,桌子上的珍珠奶茶冒着冉冉的热气,那一刻的时光,错落流转,依稀还是当日里无忧无虑的大学女生,在没有课的午后小小的奢侈一把,说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知心话,晓景看着长卿在那里大快朵颐,神色悠然:“我还记得当日里你跟我说,等到以后找男朋友,肯定得找有钱人,天天吃黑森林,吃一块扔一块,再扔一半喂鸟儿——班长还笑你呢,说理想太低,没有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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