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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季雪落云飞(45)

作者: 七弦lyre 阅读记录

她很高兴,给他泡国内带来的绿茶,切水果,又把自己的一桢小小照片拿来给他看,说,“这是我姐和我,你看像不像。”

他点头,“像,不是双胞胎吗?”

她说,“不是,姐姐大我两岁。”

那是她第一次下厨,她知道他喜欢吃中国的食物,所以想要露一手给他看看,她尽可能的准备比较丰富的原料,牛肉,番茄,土豆,大蒜和生姜,国外似乎没有花椒,便用的黑胡椒,放在钵里轻轻的捣一捣。可是她真的是不会做,在国内的时候也从没有做过,前一天晚上查了一晚上的资料,却也不过是纸上谈兵。

最后连胡椒都已经炸糊,烟味飘腾着上来,她看着黑乎乎的土豆块,一时有一点发愣,楼下的房东太太上来咚咚咚的敲门,大声的叫她的英文名字,“凯蒂,凯蒂,你在做什么,是在放火吗?”

她拿着锅铲出去开门,房东太太晃着胖大的身体走进来巡视一圈,在案板上发现了的切好的牛肉丝,西方人做肉食,从来都不会切开了做,所以她有点疑惑的看了一遍,忽然伸出手去,抓了一把,放在嘴巴里,又在两个人都没有醒过腔来的时候竖起了大拇指,“好,好,非常好。”

等到她下楼去,容嫣耸了耸肩膀,用英文对封凌宇说,“上帝保佑,希望她不会拉肚子才好。”

她笑,他也笑,她第一次看见他笑得这样的开怀,洁白的牙齿都露出来,那样炫目的白,衬着薄薄的唇,让她的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她不由自主的想,这样的嘴唇,要是真的吻上去了,会是什么味道。

最后居然是他做的饭,就在那西方式的厨房里,小小的刀,平底的锅,烧菜的油都是奢侈的橄榄油,他的样子不算熟练,可是也不像她似的一窍不通,还告诉她,“花椒要在锅热的时候放进去,蒜末是在刚出锅的时候放,出味道。”

她说,“你怎么什么都会,好了不起。”

他说,“不是,我更我女朋友学的。”

那个时候似乎已经是冬天,又或许不是冬天,是深秋,窗户外面的法国梧桐树都已经枯萎,有叶子落在地上,天色的是一种微苍的蓝,看起来分外的远。时候已经冷了,屋子里已经点起了壁炉,火苗像是一群红色的精灵,在炉膛里面欢快的跳着舞,房东家的大狗被香味引上来,十分有风度的吃了半盆炒的老了的牛肉丝,然后优雅的趴在火炉边的地毯上打着盹,他坐在对面的沙发上,长长的腿伸出去,她有一点点着了魔似的看着他,静静的想,原来这就是家吗?家的感觉,原来就是这样的幸福吗?

他很快就告辞回去,她下楼去送他,他不肯,可是她执意要去,他对她说,“外面冷,要带上围巾。”

她说,“好。”

就为这一句带着关切的话,她的心里几乎就雀跃起来,她跟着他走下楼去,又走到街上去,天气真的是冷了,路上连人都很少,她跟着他,慢慢的走下一个街区,路边都是英伦老式的尖顶房子,圆顶的玻璃窗子,行人们穿着长大衣,带着圆圆的礼帽,超市里面在打折,有披着墨绿披肩的家庭主妇提着大包小包走出来,然后把后备箱打开,一件一件的放进去。

第 47 章

他说,“回去吧,不用送了。”

她有一点点怅然的,“啊。”

他说,“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她说,“好。”

他对她挥了挥手,然后转过身去,穿着牛仔裤的长腿迈开来,一步,两步,三步,她忽然来了勇气,对着他的背影说,“封凌宇,我喜欢你。”

他似乎是楞了一下,就站在那里,然后慢慢,慢慢的回过头来,他看着她,看得她都有一点点的心慌,可是她还是勇敢的抬起头来,直视着他的眼睛,他们两个之间相隔着三步的距离,最后他对她说,“我有喜欢的人。”

她固执的说,“可是她不在这里。”

他无声的看着她,眼睛里面一瞬时大雾弥漫,他把手握成松松的拳头,轻轻的敲在左胸上,他对她说,“她在这里,一直都在。”

那一个瞬间里,他的脸上的神色,让她忽然有了想哭的冲动,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是嫉妒,是羡慕,是悲伤,是绝望,抑或是感动,是叹息,是温柔,她只是看着那个男人,在英伦十月的天空下,直直的挺着脊梁,轻轻的把手敲在心脏的位置上,说,“她在这里,一直都在。”

她第一次知道,世上原来还是可以有这样的爱情,哪怕那些古典的篇章已经没有人长声吟哦,哪怕那些相知相守已经在纷繁的都市中变成了古老的传说,哪怕那些孤独的男女都固执的守候着自己的角落,哪怕沧海桑田后,这个世界已经变了模样,哪怕海枯石烂后,这个时代已经充满悲凉,哪怕是远渡重洋,相隔万里,年年岁岁,岁岁年年,还是有人固执的守候着一个不离不弃的承诺,哪怕那固执的守候,只是他自己,只是他自己在那里,他还是那样固执的,把自己站成一颗笔直的钉。

她轻声的问,“她到底有多么好?”

他轻声的答,“她没有多么好,可是我就是忘不掉。”

那个时候他们的距离只有三步,可是她忽然觉得,他离她十分的遥远,十分十分的遥远,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不是此生彼岸,不是站在忘川的河畔,看见彼岸红花如绣,流光似火,而是面对着面,知道我爱着你,可是你的心,永远都不能完整的给我。

她也是骄傲的人,那之后,她再也没有找过他。

那之后她零散的交过几个男朋友,一起吃吃饭,跳跳舞,却从来都没有在外面过夜。她其实不是很传统的那种女孩子,从小就很叛逆,高中的时候就交男朋友,耳朵上面扎了六个洞,在夜店里面HIGH,站在音响上跳一夜的舞,可是这些疯狂的事情,她现在,却做不出来了。

不是老了,不是没有力气,只是因为现在,她对于生活,似乎是有了朦朦胧胧的期待。

圣诞节的时候她没有破例出去狂欢,而是步行到小教堂,也没有进门,只是站在外头,听见里面唱诗班唱着赞美诗的声音,然后清越的钟声响起来,一声一声的传出来,冰寒的空气像是都碎裂掉,然后簌簌的落下来,打在人的脸上,生生的疼。

那一天一直在飘着雪,可是天空中不知道是哪里在放烟花,那样巨大而璀璨的花朵,肆无忌惮的绽放在漆黑的夜空里,旁边有一对异国的情侣紧紧的牵着手,似乎是日本人,女孩子发出很大的声音来惊叹,她也仰起头来去看,忽然觉得眼睛里很热,也很涨。

原来烟花再美好,只是自己一个人来看的话,也会很孤独。

她开始相信一句话,古老中国的一句话,那句话这样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她忽然疯了一样,开始奔跑,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这不过是一个孤独的女孩子,地上的雪“咯吱咯吱”的响,她的围巾窸窣的落下来,她的长发向着后面披垂下来,她跑过空旷的街道,空旷的街区,空旷的校园,哪里似乎都有歌声,都有欢笑,都有灯火,可是哪里都没有人,这一个夜晚,怎样的人都要找一个温暖的角落,哪怕那是卖火柴的小女孩眼睛里的虚幻景象也好。

她跑到他的宿舍的门口,这一天晚上,人人都出去狂欢,楼道里空空落落,灯光亮着,原木色的门一扇一扇的紧紧闭合,她敲他的门,一下一下,又急又快,其实她不知道她敲他的门做什么,假如他要出来了应该怎么说,她只是被那一股子勇气支撑着,那一股勇气要是不用出来的话,马上就会消失掉,她一遍一遍的敲,可是终于没有人应。

她慢慢的停下来,这才觉得发热,原来刚刚那一阵子,都已经跑出了汗,她失魂落魄一样的在他的门口站了一阵,然后慢慢的离开,走下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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