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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季雪落云飞(46)

作者: 七弦lyre 阅读记录

走到楼门口的时候遇见封凌宇,他的手上提着一个袋子,似乎是刚刚从超市出来,手里还夹了几本书,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很快很快的对他说,“封凌宇,今天是圣诞节,请我喝一杯吧。”

他请她到屋子里去坐,就是普通的男生宿舍,但是收拾得很整洁,床上铺着淡蓝色的格子床单,有一对小小的单人沙发,她坐在上头,他把塑料袋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来,然后他对她说,“对不起,这里没有酒,冰咖啡可不可以?”

她说,“好。”

他拿了一罐咖啡给她,她打开来,喝了一口,刚刚从外面回来,那液体果然很冰冷,冰凉的一线顺着喉咙滚下去,像是连心脏都要冻僵掉一样,可是那样的冷又让人的心里觉得分外的痛快,他问,“要不要热一下。”

她摇摇头,“不用。”

他们沉默的相对喝完那一罐冰冷的咖啡,然后她起身告辞,他送她离开。

他们一起走过寂静的街道,他在左边,她在右边,他们两个之间能够容得下一个人的空隙,地上的雪“咯吱咯吱”的响,像是哭泣,又像是呻吟,路边一楼的一间大厅里正在举办舞会,璀璨的灯光映出来,隔着透明的玻璃墙看见里面的双双俪影,舞姿婆娑,女士们都穿着奢华的蓬蓬裙子,莫名的就有些不真实,像是华丽的电影布景,那些光与影,声与色,都是真的,可是那些感情,那些快乐,那些温暖,都是假的。

她停下来,他也停下来,她在他的眼底又看见那种悲伤的温柔,隐忍的温柔,无声的温柔,那是一种坚持,又似乎是一种折磨,她愤愤的想,这该死的温柔!

她说,“封凌宇,我喜欢你。”

他说,“对不起,我不能接受。”

她说,“没有关系,你不用接受。”

他说,“我会伤你的心。”

她说,“我不怕伤心。”

他说,“可是我怕,我不想再伤别人的心。”

就像是电影的台词,已经记熟悉在心里的句子,接得流利至极,你有来言我有去语,玻璃围墙里的男男女女,宽大的裙摆飘摇招展,恰是做了华丽至极的背景,又仿佛是无声无息的默剧,怎样的难过,都不能够说出来。

有一个醉汉从身后走过去,对着他们吹了一个长长的口哨,仔细的听一听居然还有旋律,古朴而且清澈的童谣,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 -------那声音慢慢的走远。那是她的表白的背景,她的勇敢的表白,在异国他乡的深黑天空下,在万人狂欢的圣诞夜里,原来她这一生还这样的勇敢过,是勇敢,不是赌气,不是蛮干,她真的喜欢上一个人,哪怕那个人并不喜欢他,哪怕她知道他永远不会喜欢上她,可是她还是要说出来,就那样的说出来趁着自己的勇气还没有消散掉。

他们两个都没有看着彼此,只是面对着那透明的玻璃墙壁,一字字,一句句,精短的汉语就像是小小的短匕首,铿锵有力,你来我往,一刀一刀都见着血,伤着人的心,可是那心太疼,原来是都已经麻木了。

那一天晚上她睡不着,或许是因为晚上喝了咖啡的缘故,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屋子很暖和,可是太大,留学生住这样的房子其实挺奢侈的,可是她从小都没有缺过钱,可是除了钱,她又不知道自己有什么。

又或者她有很多的东西,很多很多的东西,青春,美丽,才华,家世,背景,一样一样数过去,可以列开长长的单子,可是她想要的,她一直都没有。

所以其实她挺穷的。

第 48 章

后来,就是春天里。

春天的时候,学校里的留学生社团要组织一次春游,那个时候正好是大片《魔戒》上档,票房一路飙升,在全球红得发紫,几乎有百分之八十的女生为Legolas而疯狂,那位精灵王子生的眉目精致,气质出尘,站立在新西兰蓝的透明的天空下,就像是上帝杯中洒出的一滴圣水。

潮流不管怎么变,那种干净,稳重而温和的男生,似乎永远都不会缺少市场。

最后大家决定去新西兰,先去几内岛,再去汉密尔顿,王子虽然见不到,至少摸摸王子踩过的泥土也好。

去机场的路上,容嫣跟一位韩国女生和两个法国女孩坐在前面的一辆车上,她们这一群里面全都是女生,虽然有着国别的界限,可是大家还是有着共同语言,一路上说说笑笑的,开车的那个法国女孩说,如果她看见了Legolas,她一定要走上去邀请他,“just for one night.”。

有人接口说,“可是轮到你的时候,可能已经是十年之后了。”

法国女孩大笑,“我对老头子没有兴趣,但是如果很英俊的话,可以考虑。”

大家都笑,车子方向盘一滑,便向旁边歪了一下,大家一阵惊呼,容嫣拍拍她的手,提醒说,“嘿,赛丽纳,请仔细的开你的车。”

话音还没有落,对面的拐弯处猛的扑过来一辆载重卡车,她们连忙踩刹车,可是已经晚了,电光火石之间,两辆车已经撞上了。

那一刻,容嫣只听见“轰”的一声,只觉得一股大力把自己订得死死的在原地,充气气囊“啪”的一下弹出来,她有一刻头脑里一片惘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随即就觉得疼,特别特别的疼,全身都疼,像是放在绞肉机里,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有女孩子的尖叫声,还有女孩子的哭声,后面几辆车上的同学都赶上来,有人过来,用英语问她,“凯蒂,凯蒂,你觉得怎么样?”

她说,“我疼。”

一片混乱,有人把伤者救了出去,有人在打电话报警,道路警察很快就赶了过来,并且封锁了现场,已经开始着手实施救援,可是她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受的伤害最重,而且还压在车子底下,医生还没有来,谁都不敢贸然的去锯开车子。

她只是疼,到处都疼,身体像是在油锅里煎,又像是在沸水里煮,可是渐渐的,那疼已经感觉不到,只是清晰的感觉到血液从身体里流出的速度,身体慢慢的冷,像是浸在冰窖里,一点温暖都没有。

她喃喃的说,“我冷。”

为了防止破坏现场,学生们都已经被隔离在黄线的外头,一个大个子警察走过来,俯下身子看一看,用英语问她,“小姐,你还好吗?”

她说,“我冷。”

那个警察耸耸肩膀,走过去问,“这里有中国人吗?我觉得她希望听见自己的母语。”

她感觉一只手,一只温暖的手轻轻的握住她,有人俯在她的耳边说,“容嫣,你好吗?你听着我说话,我跟你说话。”

她“恩”了一声,他用手绢轻轻的擦拭她脸上飞溅出来的鲜血,对她说,“不要怕,医生很快就到。”

她又“恩”了一声,轻声地说,“是你啊,真好。”

他跟她说话,怕她睡着,又怕她累着,她的精神似乎恢复了一些,对他说,“爸爸不要我,妈妈不要我,姐姐也不要我,可是你还要我的,对吗?”

他说,“对。”

她忽然流下泪来,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死了,身体里面的血要流干了,温度没有了,人也就要死了吧。

她忽然觉得自己不幸福,真的不幸福,没有人疼过,没有人爱过,没有人会为了自己把拳头比在胸口,很坚定地说,“她在这里,一直都不曾离开。”

她的爸爸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刚刚开始是在国家机关,后来过了几年,正好赶上政策好,便下海经商,不几年就掘到了第一桶金,生意开始越做越大。

既然是做生意,肯定就有赔也有赚,正好是在容嫣出生的那一年,他赔进去了两个百万,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百万,简直就是天文数字。而且妈妈又因为难产而去世,做生意的人都迷信,就认定容嫣是她的灾星,从那以后,再也没有给过她好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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