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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我着迷(41)

她透过深渊的黑水看到很多模糊的影子:妈妈,叶师师,爷爷,最后是贺星原。

她想伸手拉他们,却不住地下沉,下沉。

她害怕地拼命大喊,却怎么也喊不出声。

彻底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念头,她在想,人死了,还会绝望吗?

*

凌晨四点三刻,西城一院ICU病房外,贺星原沉默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看着腕表的指针周而复始走过一圈又一圈。

他是今早七点多赶到白麓湾的,进门发现林深青昏倒在地上,立刻叫了救护车。

可是从急救室到重症监护病房,她至今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医生说她是酒精中毒外加精神刺激。酒精中毒造成了昏迷,精神刺激造成了昏迷后迟迟不醒。

七点一刻,第一缕晨曦照进医院走廊的时候,傅宵拿着两杯咖啡过来,在他旁边坐下,递给他一杯。

他说了声“谢谢”,握着暖手却没有喝。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直到八点左右,一名护士走过来打破了沉默,说何医生叫家属去一趟。

傅宵努努下巴:“你去吧,我在这儿看着。”

贺星原点点头,放下咖啡到了精神科诊室。

进门的一刹,他突然记起何钰松一个月前那句“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何钰松说:“我刚刚跟ICU的医生讨论了她的情况,她昨天就已经脱离酒精中毒的状态,至今没有恢复意识,主要是心理因素导致。我想跟你确认一下,她在昏迷前受到的关键性精神刺激是什么?”

贺星原把从傅宵和刘敦那里分别了解到的情况讲了一遍,然后下结论:“是我吧。”

其实这几天,林深青除了拒绝和他视频以外,并没有表现出明显异常。他只是偶然间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她明明忙到没时间跟他通话,却次次秒回他的早晚安消息。

这样的矛盾下,刻意的秒回倒像在给他吃定心丸。

他觉得不对劲,叫季四去查查林深青最近在哪出差,很快知道了前因后果。在训练场接到消息的那一刻,他什么都来不及想,径直坐了最近的航班赶回来。

可正是他的“什么都来不及想”,却给了林深青再一次致命打击,成为了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深青了解他的脾气,知道他晓得这件事后,不可能无动于衷地继续训练,甚至不一定会对赵曲风做什么。

可她同样清楚他跟妈妈的约定,清楚这次考核对他而言的重要性。所以她想,爷爷已经不在了,即使贺星原回来也于事无补,她现在只剩他了,至少别再拖累他。

可她扛着巨大的压力所作的努力,导向的结果却还是一样。

甚至这一切,都印证了赵曲风的那句话:她所谓的善意谎言不过都是自以为是。

何钰松的座机忽然响起来,他接通听了几句,挂断后说:“ICU监控到了她的梦话。”

贺星原目光闪烁:“这说明什么?”

“应该是好现象。”

“她说了什么?”

“大概是在质问,你为什么要回来。”

贺星原垂着眼点点头。

“她不是真的责怪你,而是在自我保护。要从九十九个求死的理由里找到一个活下去的借口,她的潜意识只能不停地进行自我暗示,把叶小姐的死怪罪给肇事者,把爷爷的死怪罪给赵先生,把你所失去的飞行资格……”

“我知道,本来就是我的错,我应该安排好学校里的事。”

何钰松笑笑:“那种情况下要你保持冷静未免太强人所难,这几个月来你一直做得很好,这次的意外实在无可厚非。走吧,我跟你一起去趟ICU。”

贺星原刚要点头,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贺斯远打来的电话。

何钰松示意他先接电话。

他走到走廊里接通:“哥,怎么了?”

“星原,你那边怎么样了?”

“她还没醒。”

贺斯远声音疲惫:“你可能得回港城一趟,香庭的事我实在兜不住了。”

“什么意思?”

“前阵子我发现了香庭内部很大的亏空,跟赵家近来的小打小闹没关系,是我们自己的问题,这些亏空也不是几天形成的,而是好几年的累计。现在的香庭就像中空之木,我跟褚家筹的资金根本是杯水车薪。”

贺星原皱起眉头:“董事会知道了吗?”

“正在查账,不出今天。”

贺星原背靠墙壁,仰着头沉出一口气:“哥,我现在真的走不……”

“贺先生。”何钰松忽然叫了他一声,比了个口形――她醒了。

贺星原立刻站直,跟电话那头说:“我等会儿给你回电话。”然后匆匆朝ICU去。

ICU病房禁止直接探视,贺星原只能先问医生情况。

医生摘了口罩,说:“除了体温偏高,其余各项生命体征都已经恢复正常,再观察一天应该就可以转移到普通病房了。但病人精神状态仍旧不太理想。”

贺星原问:“探视系统开了吗?”

医生比个手势,示意他请便。

贺星原走到隔壁探视室,看见了屏幕里的林深青。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那么二十四个小时,他觉得她好像又瘦了一圈。

病房里的护士正在跟她说话,告诉她有人探视,让她扭头看。

林深青躺在床上转过脸来看探视器。

四目相对一瞬,她无波无澜地眨了眨眼,把头撇开,翻了个身背对他。

贺星原来之前就有心理准备,给护士打个手势,示意不用打扰林深青,就这么在屏幕前静静站了一刻钟,正准备退出去,不影响她休息,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人声。

似乎是傅宵带了个人来,跟何钰松说,这是林深青的生父,刚从国外赶过来。

紧接着,一个满脸胡茬的邋遢男人就进来了。

男人并没有注意到贺星原,一进来就冲镜头讲话:“深青,深青你怎么样?爸爸来了。”

林深青皱着眉头,死死捂上耳朵。

身后护士提醒:“这位家属,病人现在情绪不太稳定,您声音轻一点。”

林禹民“哦”了声,又放轻声:“深青,是爸爸来晚了,爸爸对不起你和你爷爷……”

林深青闭上眼,把脸蒙进被子里。

何钰松让护士把探视系统关了,示意林禹民和贺星原出来。

“林先生和贺先生的出现目前都不在林小姐可接受的范围内,”何钰松站在走廊上说,“两位不要心急,多给她一些时间,慢慢来。”

贺星原点点头:“何医生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何钰松跟他到了楼梯口:“你说。”

“我想请何医生帮我在适当的时候转告她,就算我通过了这次考核,也做不成飞行员。香庭出事了,我要回港城。”

何钰松叹着气拍拍他的肩。

贺星原笑了笑:“没有什么比她还活着更好的了,何医生倒是不需要担心我,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

何钰松点点头:“不需要我担心,看来有需要我帮忙的。”

“是,我想了解她每天的身体状况和病情进展,还有,她什么时候愿意见我了,还请你第一时间告诉我。”

“没问题。”

贺星原跟他道谢,活动了一下筋骨,转身下楼,坐进季四的车里:“去机场。”

“小公子,”季四犹豫了下,咬着牙说,“要不要找人把那姓赵的……”

“不用,”他打断他,“手无寸铁的人才选择肉搏。”

车向机场疾驰而去,贺星原拨了个电话给贺斯远:“哥,你先稳住董事会,我马上过来。”

“好,需要帮你准备什么资料吗?”

“用不着这些,”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飞行员制服,笑起来,“一套西装,给我准备一套西装就行。”

第31章

两年零七个月后。西城一院精神科诊室。

何钰松捏着一份尚未拆封的检测报告, 看着对面嚼口香糖嚼得起劲的人笑了笑:“怎么不拆开看看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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