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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我着迷(42)

林深青不解地眨眨眼:“还需要看么?三年了,指标再不正常,我就不来你这儿浪费国家医疗资源,到深山老林自生自灭去了。”

何钰松笑着拆开了报告,目光一行行掠下来,看到最底下, 眉头一皱。

林深青嚼口香糖的动作顿住:“干嘛?”看他一脸大事不妙的表情,她笑意消失,“又出问题了?”

何钰松点点头:“嗯, 是大问题。”

林深青把口香糖裹入包装纸, 丢进垃圾桶:“行, 说吧,我承受得住。”

他递来报告,指着最后一行给她看:“这里,检测医师忘了签名。”

“……”

林深青使劲磨了磨牙:“认识久了才发现, 原来你挺骚的啊。”

何钰松依然温和地笑着:“只是恭喜你康复的临别玩笑。”

“哦, 是该别过了,我现在看到你这张脸就生理性反胃。难怪你以前说, 心理医生不适合跟病人发展医患以外的关系。”

他笑笑,又指指报告:“再忍忍,你还得去一趟检验科, 让医师把这签名补上。”

“签不签都一样, 麻不麻烦啊。”

“这是流程。”

林深青蹬蹬高跟鞋,不耐烦地打了个电话给女助理宋小蓓:“到医院了没?”

“姐, 马上马上,这就来接你了,刚才路上堵车呢!”

她叹口气,自己拿着报告去了检验科。

何钰松目送她离开,转头在电脑上编辑邮件:“贺先生,我想这次真的是最后一封邮件了。除了少许因为用药过多产生的副作用还需要一些时间复原,林小姐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以及并发的抑郁症状已经完全消除,并且平稳度过了恢复期。恭喜。”

发送完五分钟后,一封新邮件投递进了邮箱:“谢谢。我在西城出差,今晚有时间请你吃个饭。”

何钰松还没来得及答复,林深青就回来了,把报告递给他,居高临下地往他电脑屏幕瞄了眼:“发现医生上班时间闲聊,是不是可以跟医院投诉?”

他抬起头:“可以,不过我不是在闲聊。”

她下巴一努:“那这是干嘛?”

“对我的病人实施远程治疗。”

“这么能唬人,也没见你找着女朋友啊。”她“啧啧”摇头,转身要走又站住,回头指指他电脑屏幕,“邮箱该清理清理了。”

何钰松顺着她食指所指,看见了发件箱一栏标记的数字――947。

倒真是一晃眼九百四十七封邮件了。

看林深青走了,他随意往下拉了拉,发现最开始那三百多封邮件的内容实在触目惊心。

林深青当年恶化的程度,比他预想中更严重。他也是后来才知道,林忠廷出事那天晚上,在北城拍卖会会场顶楼的直升机上,她已经记起了空难事故的全过程。

她之所以会坐上贺家的私人直升机,并不是背后藏了什么巨大的阴谋,而只是因为,公共航班上有个骚扰过她的男酿酒师。

她的助理劝她忍一忍,她却说,人活着为什么要忍。

就因为她一时任性,所有的灾难接踵而至。

她的助理死了。

她的爷爷死了。

贺星原的锦绣前程也毁了。

心结解不开,长期反复的精神折磨,让她从ICU出来以后很快并发了抑郁症。所以最初那三百多封邮件里,大多都是负面的消息。

有说她产生幻觉,歇斯底里砸东西的。

有说她躲进浴室,拿针头自虐,戳得满手背都是针孔的。

有说她偷偷吞了十倍的抗抑郁药,被送进急救室洗胃的。

接下来的邮件内容才渐渐趋于乐观。

说她自杀的念头减轻了。

说她的抑郁指数得到了控制。

说她再这样保持下去就有希望出院了。

最后的一百多封邮件内容就比较简单了,大部分都是:今天没有特殊情况。

何钰松笑着摇摇头。这个私人邮箱的作用到此为止,确实该清理了。

他摁下删除键,清空了所有的邮件,退出邮箱界面。

门外,林深青刚走出诊室,就看宋小蓓心急忙慌地从楼梯口跑过来:“姐,对不起对不起,我来迟了!”

“要是赶不上去北城的高铁,你就准备好背我过去吧。”

宋小蓓点头哈腰赔不是,正要说车已经在楼下了,忽然看见林深青望着走廊长椅上一个白白净净的男孩子,眼神发了直。

“怎么了,姐?”

林深青没说话,在原地注视了他一会儿,慢慢朝他走了过去。

她站在他面前,低头看着他手腕上渗着淡红色血迹的白纱布,伸出一根指头,轻轻碰了碰他的伤口。

对方毫无反应,似乎也不在意她这个陌生人的触碰。

林深青蹲下来,仰头看着他:“小弟弟,这么深一刀,废了老大劲吧?”

对方没有答话,也没有看她。

林深青抬起手,把手背搁到他眼下:“还是你们年轻人有胆,我就只敢拿针戳。”

他终于皱了皱眉头,说:“哪里?”

“哦,看不出来了么?以前挺明显的啊。”她收回手,又碰了碰他的伤口,“你这个地方,以后会不会也看不出来?这么深,三年五载肯定消不掉了,十年,三十年,五十年,应该有可能吧。”

“不知道。”

“那就去知道知道。”

他摇摇头。

“干嘛这么快下结论?你还这么小,有的是时间慢慢考虑。”她眨眨眼,“我也是考虑了很久才下结论的。”

“什么结论?”

“第一次进抢救室的那天,我想到一个问题。我在想,人死了,还会绝望吗?然后我花了两年零七个月得到一个答案:人死了,就不会有绝望,不会痛苦了,可是也不会有期待,不会高兴了。”

“上天遮住了你头顶的太阳,教会你绝望,可同时也赐予你代替太阳的火把,教会你如何举着它。丢掉火把,你的人生就只剩一种可能,举着它继续走下去,却有无数种可能。所以,不要这么快盖棺定论。”

林深青撑膝起来,笑着摸了摸他的小平头,转身走了。

宋小蓓抹着眼泪跟上她:“姐,你病好以后变得好善良好温柔哦,都关心起不相干的人来了。”

林深青眨眨眼:“好看的人怎么会不相干?这些都是我的同类,死一个少一个,要多珍惜。”

宋小蓓一噎,换了个角度拍马屁:“不管出发点是什么,你刚才那段发言确实精彩!”

“是吗?”她从包里抽出一张“关爱抑郁症”的公益宣传单,淡淡地说,“是这上面的台词,喜欢就拿去收藏吧。”

“……”

*

林深青走后三个钟头,何钰松也下了班,刚走出医院,就看到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门口。

驾驶座的人移下车窗,叫了他一声:“何医生。”

恰逢下班潮,四面不少女医生注意到这一幕,掩着嘴OO@@议论起来。

何钰松抬起头,看见西装笔挺的贺星原,打开副驾驶车门坐上去:“贺先生倒是会给我制造绯闻。我们科室这两年都在传我有个网恋对象,天天一封邮件不落,现在估计又该怀疑我的网恋对象是位男性富豪了。”

贺星原笑着发动车子:“挺巧,我这两年不管国内国外,开会吃饭,不分时间场合地秒回你邮件,公司下属也以为我网恋。不过明天开始收不到邮件了,可能还有点不适应,不知道晚上能不能睡好。”

何钰松收敛了笑意:“最近睡眠质量还是不好?”

“还行,老样子。”

“还梦到我?”

他笑着叹了口气:“嗯,偶尔。”

会在这两年间持续不断梦见何钰松,实在是贺星原始料未及的事。

当初回到港城以后,香庭的情况一团糟,他一边关注林深青一边奔忙,直到三个月后才和堂哥以及褚家一起合力解除破产危机。

可也就是从那天起,他开始毫无征兆地失眠,反复梦到何钰松说过的话:“恋爱关系是一把双刃剑,可能帮助她痊愈,也可能随时抛出那根压倒她的稻草。保险起见,我建议不要使用这把双刃剑。如果贺先生有绝对的自信,能够保证在她患病期间不伤害到她,或者为伤害到她而产生的后果负责,可以忽略我今天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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