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靡音(64)

“他不顾我的拦阻,跟着追了上去。”

“而直到两天后,他才回来。”

“那时,他满面灰尘,似乎是赶了很久的路。而他的手上,正抓着那只鸟。”

“从那之后,他便牢牢地看管着那只鸟,将笼子关得严严实实的,并且喂食也很少,让那只鸟没有力气高飞。”

“一个月后,那只鸟便死了。”

“独贤将鸟葬在院子里,他站在那里,站了一天一&夜,不吃不睡。”

“他的眼中,是一种迷茫,他不明白,自己对鸟这么好,为什么它还要离开。”

“这是我的错,我没有告诉过他,鸟永远是属于蓝天的。而他爱的方式,是错误的。”

“这么一错,他的一生也就毁了。”

说到这里,毓兰的声音停止了。

但是,在这冰冷与暖热的混合空气中,似乎还有着她的声线,慢慢地化为一丝一缕,在空中飘散。

如柳絮一般,抚在靡音的脸上,那种滋味,说不清晰。

紫金铜炉中,焚烧着百合香,被风吹得偏斜。

良久,靡音忽然说道:“我想,殷独贤是很满意现在的状况,可以随意控制人的生死,可以控制一切。”

“但是他是空虚的。”毓兰抬起眼睛,看向远处,看向那不知名的所在:“空虚,那种很大的空虚,像是要把人的心都胀裂似的。每晚,当他入睡时,一定会感受到的。”

靡音也抬眼,看着面前的御花园。

那些繁华落尽的树枝,安知天命,独自守护着自己的静好岁月。

琉璃白雪,一种彻头彻尾的宁静。

忽然,靡音开口:“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这个故事。”

“因为,”毓兰收回目光,缓声道:“我不想你成为那只鸟……独贤对你,是很在乎的,哪怕是你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待在他身边,你和他,都会好过很多。”

“为什么,我要让他好过呢?”靡音的xiong膛,有了微微的起伏。

“靡音,你活下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毓兰抬眼,看入靡音的眼中。

“复仇。”靡音坦然地接受她的目光,坦然地对一个女人诉说着自己对他儿子的憎恨:“即使我不能杀他,我也要活着,看着他辛苦夺来的一切,被其他的人以同样的方式夺走!”

“我知道,你认为你姐姐的死,是他造成的,可是蜜意,鲜血能挽回什么,能补偿什么?”毓兰幽幽地问道:“我想,你姐姐这么爱你,她是不会想看见你被仇恨所蒙蔽,痛苦地生活下去的。”

靡音猛地想到了青兮。

是的,青兮要让自己忘记仇恨。

青兮说,她最想要的,是让自己快乐。

靡音忽然之间,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疲倦。

完完全全的疲倦。

“乱世之中,女人能活着,便是不易。”毓兰说着,话语中沾染了过去的回忆:“有幸存活下来,就一定要快乐。”

靡音安静地坐着,看着那些枯枝,似乎无知无觉。

那天回去之后,毓兰便大病一场。

那香囊,安静地紧握在她手中。

依旧还没有完成。

太医们整夜整夜地环候在毓兰身边,可她却是昏昏沉沉。

偶尔醒来,脑袋也是不清晰的,认不清自己在哪里,甚至还以为,自己尚是二八年华的少女。

而更多时候,她是昏睡的。

靡音白天都会守护在那里。

她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但至少,她可以陪着她。

而每次太医宣布毓兰病危时,殷独贤都会来。

可他不会进那间屋子。

他只会站在外面,站在冰天雪地中。

全身,除了冰冷,还有一种隐约的荒漠。

或者,他是清楚的。

世界上最爱他的人,或者是唯一一个爱他的人,就要永远地离开了。

很多事情,需要时间来改变。

而时间,对他们母子而言,是不可能再得到了。

屋子里,放着熏炉,太过暖热,让人的每个毛孔都有种窒闷的感觉。

当靡音开窗时,时常就会看见殷独贤。

而他,也会看着自己。

两人默默无语,中间,隔着很多很多东西。

不可跨越的。

边境告急,杨池舟再次率兵去镇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