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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旗(103)

“你还像不像话?”谭父质问。

谭真说:“你们把她一个人叫来干什么?”

梁京京的手被他紧握着,此时她再也没有刚刚那种冰冷无援的感觉,心头涌起阵阵热血。

父子俩对视着,眼看就要杠起来,谭母从中调和道:“谭真,你先问问京京我们有没有为难她。”

谭真没看梁京京,“妈,我知道你们怎么想,这事跟她没关系。你们不用找她,我先送她回去再来跟你们谈。”

他今天就是想回来跟他们好好谈一谈的,谁知在门外就看到了梁京京的小粉车。他不知道梁京京是怎么被弄过来的,总说她精明,一到关键时刻就成了个傻妞。

谭父看着谭真,脸垮下来:“滚!给老子滚!老子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一旁的谭母似看不下去了:“谭德杰,你态度也好一点。”

谭父瞬间下不来台,脸涨红地骂道:“慈母多败儿,今天这个局面也是你惯出来的!”

谭母盯着他看,不说话。

话一出口谭父也似意识到了不妥,沉着气望向旁边。谭母的眼睛红了,反身便出了房间。

谭真也带着梁京京离开。

这个家庭的氛围跌入了谷底,难以收场。

谭真和梁京京从家里出来后坐进了车里。

车没有发动,两个人就静静坐着,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

还是梁京京先说话:“你还是好好跟他们谈谈吧。”

“谈什么?”

谭真不知道自己怎么变得这么糟了,仿佛把整个家都变糟了。

梁京京想了想:“谈你的想法。”

谭真沉默。

“不管你怎么想,你给他们一个交代。”

谭真说:“我给不了。”

梁京京伸手过来,摸摸他头。过了会儿,谭真拉下她的手握住。

“你爸爸以为你是因为想跟我结婚,才要退伍,”梁京京看着窗外,停了停,说,“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退了伍,你家里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接受我,哪怕我们真的能结婚,他们一定不会再接受我。”

“谭真,你进去看看你妈吧。”

……

书房里安静极了。

谭父坐在书桌后抽着烟,眼前烟雾弥漫。

谭真再次走进来时谭父没看他,他望着窗,继续慢慢地抽着烟。

后来,还是谭父先开了口:“你一点也不为我考虑,儿子,你一点也不为我考虑。”

“爸,队里到现在都没有联系过我。”谭真说。

是的,从他放假起队里就没有联系过他,不光他在犹豫,组织也是犹豫的。

“你才更要拿出你的姿态,连这个都不懂?哪怕是有人有想法,还有你爸在这坐着。你怕什么。”

“我没这个脸拿姿态,没这个脸。”谭真说,“我不回去,心里还能有点指望。回去了不行,说明我就是真的不行了。爸你懂不懂?”

“你还是太小了,”谭父声音低哑,眼神疲惫,“在我们那一辈飞机出点事情太正常了,像你人还能完好无损地回来,是福大命大,我跟你妈从云南回来后就去给你烧了香,拜了菩萨。你以后就会明白,男人失败一两次不可怕,怕的是做了违心的选择。你现在二十六岁,等到你三十六岁、四十六岁再回头看,你就会后悔自己的懦弱。”

从上次那一杯热茶之后,他们父子间的关系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第一次这样平心而坦诚。

谭父叹了口气:“我的错,你从小就喜欢钻牛角尖。这些年我对你跟你妈关心得太少。你很优秀,是我对你关心得太少。”

谭真喉结动了动,没有出声。

“儿子,你心里是不是怨我?”

谭真内心有些动容,静了静,摇头。

谭父静了静,“去看看你妈吧。”

……

梁京京不知道那天谭真又和他父母谈了什么,后来,她再也没有和谭家父母碰过面,谭真也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依旧每天早起往机场赶。

随着春节的临近,梁母开始不断催她回去。梁京京准备回家过年了,谭真说好在这边过完年三十就去她家拜访,机票也已经订好。

这天晚上,他们吃完饭出去遛狗,沿着河岸边走边聊天。

天不冷的时候这条风光带上人还挺多,经常有一家三口出来玩。到了这个天路上基本没什么人。

“冷不冷?”谭真握着梁京京的一只手,塞在自己大衣口袋里。

“还好,”刚好路过一张木椅,梁京京说,“坐一会儿,走不动了。”

两个人坐下。

寒风冷冽,河水在月色下泛着温柔静谧的波光。

谭真说:“队里今天给我来电话了。”

梁京京看向他,“哪个队?”

她不知道他现在所说的队是部队还是徐宁他们机场的飞行队。

谭真说:“部队。”

梁京京说:“哦,来电话跟你说什么了?”

“说我休假时间差不多了,问我过年时候能不能回去归队值班。我以为是我爸打的招呼,后来队长给我打了电话。我们原来的中队已经不在了,要我跟新来的一批人一起集训。”

那些都是从院校刚完成三代机改装,第一次进入基地的新飞行员。如果他去了,就是真正的从头开始。

这是一条,很难、很难、很难的路。谭真现在才明白,有些路所有人都知道它对,只是因为太难才不去走。

梁京京不明白他的心思,不说话,也不看他。

谭真说:“我想回去。”

“你说什么?” 梁京京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谭真望着眼前的水面:“想回去试一次,争取一次,不行再说不行的话。”

梁京京讷了好一会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谭真转过脸看看她,把她的手从自己口袋里拽出来。

万籁俱寂。黑暗中,谭真往她手心放入一样东西。

金色的,冰凉的,沉沉的金属质感让它有一种不一样的力量。

是那枚她保存了十年的徽章。

谭真说:“这个先放你这。”

如果他可以,如果他真的还可以,将来再用自己的和她置换。

梁京京看着手心里的金色徽章,思绪飘忽着,觉得这一切如梦如幻。不知道是什么让谭真改变了主意,就好像,她也不知道是什么让自己得到了改变。

在这寒涩的夜风里,一切的一切似乎才刚刚开始。

谭真吻了下她的额,“过年可能来不及去你家,我给你妈打个电话道歉。”

梁京京摇摇头,“没关系。”

梁京京把头靠到他肩上,有点想掉眼泪。冬夜,两个人静静偎依在一起,黄狗安静地趴在草地里。

月光在暗夜中摇曳,轻盈皎洁,温暖人心。

我的爱人啊。

你今夜好美。

☆、80

谭真在梁京京回长春前的一个星期回了部队。

谭真这次回去, 梁京京并不了解他真正面对的是什么, 他只是在电话里告诉她,他暂时没被编队, 年后要先过体测,各项身体指标后再加入训练。现在正在过年,基地这边有一批战士已经回去休假了。

谭真向来不爱外露情绪, 可梁京京还是能通过电话感受到他的压力, 于是她也不过多说什么、问什么。

新年即将到来,长春的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年味越来越浓。

梁京京的外公外婆前几年去世后, 每逢过年都是她和妈妈两个人过,没有别人一大家子热闹,可母女两人团圆也有别样的温馨。

年三十一早,连续睡了几天懒觉的梁京京在梁母的叫喊下起了床, 帮她打扫卫生、做菜、包饺子。

“谭真他现在在那边怎么样了?”梁母问。

“还行吧,”梁京京往饺子皮里塞肉,“不用担心他, 他很厉害的。”

梁母欣慰地笑笑,“京京啊, 你有时候脾气要收一收,谭真是老实孩子, 你不能老让他让着你,人家父母看了心里也会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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