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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宰相厚黑日常[清](132)+番外

顾怀袖打了个呵欠,竟然直接在他怀中睡着了。

张廷玉哑然失笑,他怀里搂着她,闻着她发间的馨香,看着那核桃木八角梅花香几上放着的香炉,上头袅袅起了几分青烟,又很快地消散。

时间似这朦胧得烟,过去得很快。

京城江南两头的事情折腾了很久。

索额图一党一力诬陷靳辅,称靳辅指使纵容自己手下人拦河收过河钱,乃有驭下不力之罪。

皇帝这边一开始也相信了这一种说辞,可朝中毕竟有人相当了解靳辅其人。

比如张英。

靳辅这人乃是直臣,兢兢业业治河几十年了,要贪墨也不该是在这个时候。

皇帝发了令,让人把靳辅给抓起来,然后带人去靳辅那边抄家,结果什么也没抄出来。

靳辅一家可谓是一贫如洗,根本找不出半个多的子儿来。

康熙这才知道,靳辅果然是个清官直臣,连夜将靳辅放了出来,官复原职,同时训斥索额图一党,指责其党同伐异。

朝中两股势力相互搏斗,大阿哥的人趁机栽赃陷害太子。索额图一党与明珠一党互咬,朝堂上折腾了两个多月,都咬得一嘴毛了,康熙爷才慢吞吞地出来说:“此事荒唐,到此为止。靳辅无罪,失察而已,扣半年俸禄,另因其被误抓,赐黄金百两作为抚恤,余者一盖不论,从此以过河钱一事谁敢再提,全砍脑袋。”

也就是说,这件事就这样不痛不痒地揭过去了。

太子没被拆穿,索额图也就是受了两句训斥。

至于靳辅,说是被扣了半年的俸禄,可是皇帝转脸就赏了他黄金百两,这不是告诉所有人;朕扣了靳辅的俸禄,是因为他失察;可朕还赐了他黄金,那就是朕认同他这个人。

小罚而大赏。

索额图一党没能够从这一次事件之中得到任何的好处,反而被皇帝臭骂了一顿,相对的明珠一党也没得到什么甜头。

最后众人回想起来,最大的赢家其实还是皇帝。

摆明了这一次是背后有人,索额图一党咬着靳辅不放,背后有什么猫腻皇帝不可能不知道,可是他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保全了他宠爱着的太子。

所以对于被诬陷了的靳辅,小罚大赏。

罚他,是因为要给太子面子;赏他,却是为了给太子敲警钟。

“所以当皇帝的,未必是什么都不知道。若是下面人以为,什么事情都能瞒过皇帝,那就错了……”

张廷玉轻轻将手中一枚棋子放在了棋盘上,眉眼之间一片温然。

顾怀袖与他对弈,这时候已经被逼到了死角,急得抓耳挠腮,还是听张廷玉说话,别提多痛苦了。

她索性将手收回来,掐着棋子把玩:“所以照你这样说,背后要坑靳辅的人就是太子,万岁爷知道太子做过的手脚,但是依然选择包庇了他?那万岁爷到底算是什么?”

“平衡者。你可知何为王道?”张廷玉看她借着说话的机会,不往下面继续下了,似笑非笑地弯了唇。

“你是说万岁爷这就叫做王道吗?”

他不需要有什么作为,只居中平衡,就能使整个朝堂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只是……

顾怀袖对某位太子的印象,真算不上是好。

她冷笑了一声,只摇了摇头,“都说虎父无犬子,只怕万岁爷对太子,是慈父心肠太过,用错了方法。”

往后太子爷还会越长越歪,早年太子真是优秀至极,现在?

呵,已经可见一斑了。

张廷玉道:“你似乎不大看好太子,甚至不觉得这一位能继承大统?”

顾怀袖心底一惊,却知道自己表现得太露痕迹,她垂了眼,伸出手去,左右游移起来,嘴上却道:“我是不待见太子,至于原因……你清楚。”

“……似乎也是。”

张廷玉琢磨琢磨,顾怀袖要能对这太子有好感那才是奇怪了。

不过嘛……

“你还是别想下那一招了,不管下哪儿都是输,别垂死挣扎了。”

他当初跟顾怀袖下棋的时候,还没发觉,顾三根本就是个臭棋篓子。

下去发现不对,顾怀袖立刻就能悔棋,想不通自己应该下哪一手,干脆就捏着棋子在那儿干坐半天。等到实在想不出来了,张廷玉又对她不耐烦了,就会主动指点她下一子应该落在何处。这样,顾怀袖就能继续往下面下了。

可是,这样下棋……

无疑是没有前途的。

顾怀袖本来就下得困顿,一招一招下来,就更没辙了。

如今,这一盘棋已经下死,她还在垂死挣扎,让张廷玉都自愧不如。

顾怀袖斜了他一眼,将棋子扔进盒子里,坐在棋桌这一侧,凉凉道:“我怎么输了?你来说。”

还用得着说吗?

张廷玉直接将顾怀袖那一盒棋子放到自己手边,左手执黑,右手执白,左边一枚右边一枚,啪啪啪几乎不间断地直接落子,没一会儿整个棋局就已经快被填满了。

末了,张廷玉伸出手指来,扣出三枚白棋放回盒盖上,再让顾怀袖看。

顾怀袖一下就没了声儿。

她之前倒没看出来,张廷玉下棋竟然也是个怪物。

他方才走完这一盘棋,也不过就是那几个呼吸之间的事情,虽然已经杀到了终盘,可他落子的时候根本不需要经过思考。或者说,他已经思考过了。

早在顾怀袖下棋的时候,他已经将她的路数掌握。

等这时,直接落子就是。

于是顾怀袖还是惨败。

这两个月的时间,几乎都是在下棋之中度过的。

隔壁的院墙,已经又高了三尺,比寻常人家的院墙高了有足足六尺,叶家更是成为了整个桐城的笑谈。

自打什么上吊砌墙之类的把戏玩过被顾怀袖骂了一顿之后,墙那边竟然没了声音。

这两个月,除了两家的婆子出去买菜的时候偶尔撞上,发生几句口角之外,竟然相安无事。

张廷玉说:“多半是他们不折腾了。”

顾怀袖却是摇头:“我看多半是还有得折腾。”

张廷玉却道:“想折腾也折腾不了了,我是不纳妾,叶朝成那边我也说过了,怎么闹是他们的事情,我们后日便启程去江宁吧。”

“去江宁?”

顾怀袖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

前一阵根本没提过这件事,怎么忽然之间就说出来了?

他们回桐城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现在已经进入了七月,正是长江中下游地段最热的时候,这时候的江宁还不知热成个什么样子,赶着这时候下去不是受罪吗?

张廷玉原本也不想去的,只是桐城这边也不凉快,更要紧的还是廖逢源那边的邀请。

现在过河钱不用给了,廖逢源那边成功策划了这一件事,真可谓是春风得意。

靳辅没事儿,整个江南河道之事便已经尘埃落定。

前一阵廖逢源运茶去了京城,现在回来了,立刻就给张廷玉发了邀请,一定要请张廷玉过去一趟。

江宁乃是整个江南的中心,不管是官员商人还是文人士子,六朝风流之地,物候不一般,能去一趟未必不是什么好事。

更何况,那边还有廖逢源,乃至于邬思道,甚至最近听说沈铁算盘也在江宁。

这些个走南闯北的商人,都齐齐聚在了江宁,可算是近年以来难得一见的场面。

闻说八月江宁有众商贾的社日画舫灯船之会,届时周围不少人都将慕名前去,以观满江皆是灯船的盛景。

张廷玉为顾怀袖细细道来,只道:“你在那边置办的宅院也已经打扫停当,这一次去也正好可以布置一番,若觉得江宁好,便是一直待在江宁也是行的。”

这是张廷玉已经决定好了的事情,顾怀袖没有反驳。

在桐城这地方,不过四个月,便觉得桐城每一条巷子长什么模样都一清二楚了。

顾怀袖生性,还是向往繁华一些的地方。

她与张廷玉收拾一阵,第三日便直接启程上了马车,往铜陵而去,而后登船顺流而下,八月初抵达了江宁。

十里秦淮,满河飘艳。

他们到的时候,还是白天。

船在进秦淮的时候,便有小船划过去先通传了消息,所以这会儿一靠岸,便早早地有廖逢源那边的人过来迎接。张廷玉他们也不担心人生地不熟,跟着人就走了。

苏州园林出名,江宁这地界儿也是繁华至极。

秦淮河上每条船都是销金窟,顾怀袖往年不曾见过这样的地方,现在一看简直要看花了眼。

领头的小厮打着短褐,知道张廷玉这边主仆几个是贵客,一等了岸,过了码头,便叫人雇了两台轿子。

“您二位要在这里稍候上片刻,那边雇轿子的人还没来呢。这边有个歇脚的茶铺,二爷二少奶奶若不嫌弃,还请坐一下。”

张廷玉点点头,看顾怀袖脸色有些不好,站在外面晒着也是无意,进茶棚之中还凉快一些。

现在正是中午,茶棚之中竟然没人,倒是奇了怪。

那小厮解释道:“中午囤货卸货的船都不干活儿,等天气阴一些才会出来。您现在瞧瞧河上,没几艘行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