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清宰相厚黑日常[清](402)+番外

自己的路,走着也舒坦。

李卫闻言笑笑,眼底孺慕染上来,只望着他干娘,道:“李卫老觉得您都把我给看白了。”

“傻孩子……”

顾怀袖忍不住叹气,回头这么一瞧,外头门开了,有了文士在外头站着,一封信递进来。

她随口道:“拿进来吧。”

青黛过来,将信封递上来,李卫在旁边看着没说话,只见着顾怀袖面目宁静平和,不起波澜。

顾怀袖并没有避讳着谁,将信给拆了,一读便笑。

顺天府尹庄孝之被人周道新弹劾,又有其师爷潘承举其贪墨白银一万两,庄孝之当晚便畏罪自杀,只言片语都没留下。

干得还算是漂亮,如今周道新也该成为一枚钉子了。

要紧的是,庄孝之不明不白地死,四爷也就不知道顾怀袖做过的那些事情了。

她借了四爷的信物,办了自己的私事,如今庄孝之死了,便是她杀人灭口而已。

外头那文士还没走,顾怀袖只隔着门道:“事情办妥,有你功劳,户部不日有调令,你注意着吧。”

那人只一弯身:“谢夫人提拔。”

说完,便已经离开。

细看这人,不是当晚顺天狱外那潘承又是谁?

谁没个野心?

自己有野心,还不算是最本事,要紧的是能玩弄旁人的野心,驱使他人野心为自己效命。

如今这些手段,顾怀袖使来是越发娴熟。

她只把信封递回去,青黛找了个地方烧了,一会儿才回来。

李卫从头到尾都只是看着,他自然觉出这里面有玄机,只是无法窥破罢了。

顾怀袖只朝他笑笑:“我曾跟二爷说,非脸厚心黑不能成大道,可如今看着你,我才知……污浊之世,若有一人深谙厚黑之学,却不行厚黑之道,人人面厚心黑,独其胸怀坦荡正道直行,方是上上策。只可惜,我与他,都泥足深陷了。”

“您又开始说李卫不懂的话了,什么厚啊黑啊……”

李卫又挠头,实在是不解。

顾怀袖忍不住弯唇,只道:“待你有一日功成名就,便知了。”

“最初淳朴之世,不厚不黑,忽有一人又厚又黑,众必为所制,而独占优势。于是,人人争相效仿,众人又厚又黑,人莫能制,亦莫能制人。独有一人,不厚不黑,心正行直,则此人必为万人所敬仰,而独占优势。”

顾怀袖晃着茶盏,看着李卫。

人人都斗狠的时候,兴许只有那些个异类,能成大事吧?

顾怀袖是万万想不到的,也许等许多年以后,她远离了功名利禄,才会发现,此时此刻的李卫,这个她无意之间认的干儿子,竟或成为她此刻昏昏暗之中独有的一星弱火。

“你只管,由着你心底的想法活,干娘只乐见其成。”

第二四零章过日子

李卫只跟着沈恙走南闯北,见识多了,也就没把什么儿女情长放在心上,兴许让他牵挂一些的就是沈恙、沈取,还有钟先生了,顾怀袖这里自是不必说。他笑嘻嘻地跟顾怀袖说话,也吃着下面青黛捧上来的茶果。

顾怀袖也不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只问他生意上的事情。

有的话能说,有的话不能说,李卫尽捡着好听的说。

两个人一直谈到了天色开始昏了,这才往府里走。

李卫就在旁边送顾怀袖,一路慢悠悠坐在马上,跟在顾怀袖轿子后面走。

眼见着要到张府偏门这边了,前面斜剌里出来个青衣小厮,又有一封信递上来,顾怀袖坐在轿子里看了,一句话也没说,便让人压轿:“落轿吧,眼见着天晚了,李卫你这里也进来用了饭再走吧,想来也许久没见。”

李卫怔然了一下,只道:“今日是抽空来拜会您的,手里还有账册要给沈爷看,现下取哥儿应该在府上呢,我就不去了,赶明儿我来蹭您吃一顿。”

顾怀袖听了,才是有些讶然,取哥儿在府里?

她想到了张廷玉,又想到了这一对父子,顿时心底感慨万千。

“那你一路上当心。”

李卫得了话,这才打马过了偏门,出了巷子口,朝着长安街回去,一直出内城往琉璃厂附近走了。

顾怀袖回头望了他一眼,忽然问青黛道:“这小子也眼见着长大了。”

青黛道:“小卫爷是个有孝心的。”

“我岂不知他有孝心……”

也不枉白疼他一回,只是如今见着李卫行事,未必没带了几分沈恙的邪性儿,好在沈恙并没有让人人往他那样的歪邪路上走……

顾怀袖想着,便已经入了府。

前面人见夫人回来了,赶紧去了一群人通报,前后十来个丫鬟仆妇簇拥着,顾怀袖进了屋里换了身寻常衣裳,才去了后面抱厦里。

张廷玉正神色如常地跟沈取说话,面上淡淡的模样,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顾怀袖来得巧,正好听见沈取说完了一句“内圣外王”,因随意地往张廷玉身边坐了,只笑问沈取:“难得回来一趟,怎的净被你老先生拉着问这些个无聊的话?”

沈取瞧一眼张廷玉,却道:“先生问,儿子不好不答。”

对张廷玉口称“先生”,对顾怀袖则自称“儿子”,这意思,不言而喻了。

张廷玉自知当初有错,如今能见着沈取平安,也不在乎那么许多了,只是想起来的时候,到底多几分辛酸苦楚。

“你回来便好,听人说你去了点禅寺,如今那一处景致还不错吧?”

顾怀袖点点头,想起当初在点禅寺的种种算计来,也是一声笑:“去了便想起许多的旧事,时辰也合适了,叫人拜访吧。取哥儿是什么时候来的?”

沈取道:“下午时候来的,也没坐多一会儿,要在京城待许久呢。”

这倒是跟之前李卫给顾怀袖说的差不多。

顾怀袖略略地笑过,三个人坐在一张桌边,看着丫鬟们布菜上来,也都没怎么说话了。

石方走了,府里的吃食也似乎变得难以下咽起来,他留了一小坛用来泡茶的梅花梨花,如今顾怀袖也舍不得拿出来喝,吃着饭却也没了当初那样的享受,变得有些应付起来。

府里厨子的事情,沈取也听说过,张廷玉更是一清二楚,如今也只有渐渐去习惯罢了。

张廷玉瞧着沈取,见他也不挑食,不像他娘一样那样精细,道:“倒是个好性子。”

沈取原没注意,这会儿才明白张廷玉说的是什么,他随口道:“吃什么都差不多,苦的。”

药喝多了的缘故。

他看了一眼顾怀袖,道:“倒是会馆那边有新来的厨子,淮扬菜是一绝,前儿廖伯伯说味道还不错,赶明儿我叫来给您尝个鲜吧?”

顾怀袖搁了筷子,神情倒有些恍惚起来。

她有些勉强地弯唇,却言:“最近是胃口不大好,哪里来那么多的讲究?倒是你,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吃食精致一些比较好。”

“沈取记下了。”

他点了点头,而后接了丫鬟用小茶盘递过来的茶漱口,净过手,这才端茶来喝。

顾怀袖一望天色,叫青黛掏了怀表来看,酉初时候,便问:“今晚可还要去会馆?”

“自是要回的,不过也不急在一时,外头人都伺候着。”沈取喝着茶,又想起桐城小兰花来,便没说话了。

张廷玉插不上什么话,也不好说什么,索性坐在一旁听他们母子两个谈,心下是一片奇怪的平和。

沈取说自己在各地的见闻,偶尔遇到好笑的,倒是也能逗这厅中伺候的丫鬟们笑出声来,顾怀袖只道:“闻说你前阵身子不大好,我认得几个宫里给皇上看病的名医,你何时得了空来,我为你找人看上一看,也好过每日里拿药伺候着,连个舌头都要给吃废了。”

“两三月都在京中,娘什么时候寻了空,找了人,只管差人往会馆叫我便成,没个事的话必来。”

沈取笑着,自个儿倒是自在。

一时顾怀袖有些舍不得他,不过见天晚了,生怕路上误了时辰,便起身说要送他出府门。

沈取也没推辞,便辞了张廷玉,绕过上房后头,踩着园径里才出来的嫩草,往仪门处去。

半路上,顾怀袖叹了口气,只道:“你是不肯原谅他么?”

“也不是。”沈取知道她问的乃是张廷玉的事情,有些事情哪里有那么容易,他笑笑,“您也别太担心……成了定局的事情,何苦想那许多?再说,张老先生一向是个能忍能豁达的性子,您心底未必是不恼他的。缘生缘灭皆有定数,我与他注定父子情分淡泊些……”

哪里那么容易忘记?

自己的生父几乎置他于不顾,如今能坐在一块儿吃饭,沈取觉得自己已经很大度了。

“原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如今倒觉得各人有各人的报应罢了。”

“你心里有数,我也不说。”

顾怀袖不干涉他的想法,只跟他一道走,母子两个并肩从园子里过去,后面丫鬟们远远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