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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剑奇谭二同人)[夜初/沈谢]无字天书(11)+番外

作者: 谢家初八 阅读记录

初七此时侧身睡着,背脊微曲地对着他,散开的乌黑发丝中,露着一截白净的后颈。

沈夜轻轻从背后环住了他,感觉到怀里的人在睡梦中却也依偎过来几分。这些年,初七已放任了沈夜睡觉搂人的习惯。

沈夜心中略微心酸,初七惯他几乎惯到没有底线。但这对孩童和后辈一般的溺爱,却不是他想要的。而他想要的,他却无法开口,浩渺难求。

他将脸悄悄贴近他的后颈,让两人的身体更加交叠亲密。

——然后沈夜的唇就顺势压在了初七的后颈上。

这是一记似有还无的亲吻,一个转瞬即逝的烙痕,一份无人堪诉的情深。

这已是沈夜对自己最大限度的宽纵和允许。

再度醒来,身边的人已不见。沈夜听闻厨房里有动静,便着了衣衫走出卧房去。在灶台蒸笼热气氤氲之间,他觅得了初七的身影。

初七听闻了脚步声,便回头:“阿夜怎不多睡一会儿,我还待蒸好包子再叫你。”似想起了什么,他又补充道:“不是我做的,是昨日买回来的,我只是回笼热一热。”

然后他走了过来,熟稔地理了理沈夜的衣衿,却被少年一头扭开:“我自己来就好。”少年一边自己理着领口,一边心虚地避开初七的手指。

那双手触到他,便只会让他记起,在昨夜的梦里,那双手分明被他的手捉着,压制着,被迫着十指相扣,动弹不得,然后……

沈夜的额上被敲了一记。

“还没醒觉?在发什么呆呢?”初七笑笑,“去漱洗吧。”

漱洗完毕,沈夜迈进房间,热腾腾的包子已搁在了桌上,初七则从衣橱里拎出一件墨蓝色直裾寻思着:“阿夜,今日穿这件上学吧。”

少年不以为意地咬着包子,点点头。

“你个头最近蹿得太快,”初七拎起另两件衣衫看看,摇摇头,“这两件怕是都不合身了。”

“才没有。”沈夜三口两口啃掉一只鲜肉大包,然后说,“我还嫌慢呢。”

我还矮你半头呢。少年在心中不满地补充道。

用过早饭,稍作歇息,少年便在后院开始每日晨练的习剑。

收拾停当锅碗的初七走出来,看见舞剑的少年,看着他那愈加长开的眉眼,越发挺拔的身量,以及日益行云流水的剑招,微微垂下了眼眸。

像,真是越来越像,要命的像。加之少年最近刚过变声,那嗓音更是与前世近乎分毫无差。

可再像又有何用?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就像自己曾经是他的一把利刃,如今自己于他,也只是一个保护者般的兄长,能护他平安,伴他成长,看他喜乐,便是此心已足,不复怨怼。

自己要知晓界限分寸。

沈夜习完剑,便拿起物什出了门去学堂。

不一会儿,屋外有人叩门。“谢七哥可在家中?”

初七起身前去应门。来的是乡邻里出名的媒婆沈三姑,挂着万年不改的喜色朝他一个媚眼扔过来:“谢七哥,我呀,今儿又来跟你攀亲事啦!”

初七神情冷淡:“在下一早讲过,无意娶亲。”

沈三姑的笑容丝毫未减:“知道知道,我这不是很久都没来打扰七哥你了吗?”

然后沈三姑喜上眉梢地说:“不过这回呀,我可不是给你说亲,是给你家那毛娃子的!”

“阿毛不是快成年了嘛,邻村的刘大川,就是上回托你修了织机的那刘大川,他家妹子年方二八,生得那个俊哟……他家里听闻过阿毛的身世,也不计较……”

三言两句打发了啰啰嗦嗦的媒婆,初七阖上门,退回里屋。他这才发现手里还捏着那张被硬塞过来的写有女方生辰八字的红纸,忘了退还给沈三姑。

八字。六礼。及冠。成家。

初七捏着那方纸,一动不动地坐了很久。他最后只是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

寻常人世,合该如此。那孩子不是一直惦记着要娶媳妇儿吗。

无论哪一世,沈夜的意愿,皆是第一优先。就算从头至尾只有他一人记取这誓约,沈夜的愿望,便是他的愿望,沈夜的喜怒,便是他的喜怒。

至于他自己心中的种种翻涌,他皆不想、不看、不听、不念。

他忆起要给长个的少年去镇上买布匹裁制新衣,便搁下手中不知握了多久的红纸,走出门去。

院子里初七手植的桃花在春风里招摇,几片花瓣蹁跹而下,从轩窗落了进来,最后停在了那页单薄的红纸之上。似乎轻轻诉说着,谁心中那被压抑与遮掩起来的什么,欲盖弥彰。

方外异邦,拟花为喻,遥寄寸心,以表难启之心意,而言未明之情愫。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然其意应在情之一途,却让人不禁扼腕叹息。

桃者,逃也。实则取其反义,喻情之无可逃脱。

因情所困,为爱而俘,终至百劫千囚,逃无可逃,故谓之曰桃。

初七在熟识的店铺里挑拣好布匹,又顺路采买了些沈夜爱吃的水果和小食。

年岁长大,沈夜便坚持自己上学放课,无须他送迎。初七于是不徐不疾地在集市多做勾留,并无意早归。沈夜不在的屋子,归去也不外是,空对着一方红纸,枯守着一树芳华。

逛着走着,他不禁揉揉自己的右臂,近日来,偶尔会觉得乏力。

待他返还,他见门扉虚掩,便知沈夜已下学归来,未及见人先禁不住柔和了表情,边推门而入,边扬声唤道:“阿夜,回来了?”却反常地无人回应,于是初七提步朝里屋走去。

少年坐在桌边,左手握着那方红纸,愣生生地出神,右脚边一只茶杯跌得粉碎,像是一次无意的失足,又像是一地难掩的心绪。

见初七进来,沈夜抬起眼眸,没有笑,只看着他。

初七搁下手里林林总总的东西,走到他脚边蹲下,拾掇着那些碎片:“在出什么神,这么不小心?”

然后他抬头看着少年捏着那张红纸,平和地笑笑:“看到啦?有人想做你媳妇儿了,高兴吗?”

沈夜的嘴张了张,喉咙却过于苦涩发干,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他只看着初七蹲在他身前,舒广的额角,浓黑的发丝,还有额与发之间的柔和界线,都显得疏朗而清隽。

这个人,他心之所向的,唯有这个人。可他却不敢让他发觉。

坐着的人出神,蹲着的人也失神。一片瓷杯碎片在初七右手食指豁开一道口子,殷红的血顿时浸了出来。这点微小的疼痛和伤口之于初七实在不值一提,但沈夜却立刻蹲了下去,执起对方的手,将受伤那指含进自己口中吮吸。

初七一惊,竟忘了收手。

在他还是谢衣的时候,成日醉心偃甲跟金石木料打交道,手上难免不时留下些小创口,他自己不以为意,但每次让师尊见着,却都不厌其烦地拉过他的手去,用愈疗法术一点点抚平;到后来他成了初七,与人交战刀剑无眼,主人也是不喜他受伤,“不可轻易斩断自己的锋刃——哪怕是出于本座的命令,也不行”,那人甚至下过这样霸道而不近人情的命令。

而面前的少年,不通法术,不居上位,只有用最简单的方法,却还是如此——

这意味着什么,初七禁止自己往下想去。

少年感觉伤口止了血,便松了口,也放了手。

这小小的插曲,似乎稳了稳他的心思,他尽量平静地说:“初七,我……我还不想成亲。”

“你答应我行过冠礼之后,要带我去江湖闯荡,打侠义榜。”

“陈先生也说,人生在世,应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我还想到处看看。”

“还有,还有我觉得婚姻之事不应如此草率,我还想,想遇上情投意合之人,再做考虑……”

初七静静听他略微语无伦次地说完,手里小心地捏着那些瓷杯的碎片。